冯氏“奴婢并非诉苦,只是娘子既然进府来,没有人仰仗,以后的日子也艰难。
“奴婢同你说这些,也是替娘子的前程忧心,是想提醒你若要保身,容不得分毫行差踏错。”
明容轻轻点头,“你的心意我都明白。”顿了顿,抬举她道,“你是府里的老人,对各房的情形都了解,熟知府里的来龙去脉,日后有你指点着,我自当谨慎行事。”
冯氏心中欢喜,应道“只要娘子用得着奴婢,必当尽心效力。”
明容摩挲绒花枝干,“嗯”了一声,“保全我,也是保全你。”
之后二人又细说了会儿,冯氏才退下了。
季玉植的死因委实让明容心情复杂,她垂首默默地瞅那朵绒花,用最微弱的力道把它折损。
能把人活殉,可见周氏的手段。
季玉植是她唯一能傍身的儿子,结果却身故了,若说不恨肯定是假的。
正如冯氏所说,她进府守寡没有人仰仗,倘若出了什么事,无人能拯救,唯有谨小慎微,方能求存。
只是她又何其无辜
四品官家娘子,原本可以在娘家守望门寡,却因周氏的迁怒,折了她的后半生。
明容偏过头望着外头廊下的灯光。
如果祖母还健在,必不会允她受这般委屈。
如果生父对她还有半点儿女情,抗争之下侯府总会顾忌季家名声后退一步。
望着外头死寂一般的院子,余生,她都将在这里度过。
替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守寡。
陪伴她的,除了无尽的长夜外,便只剩下了囚鸟般的寂寞。
可是她从来都不是任人磋磨的软弱之辈。
四岁那年丧母,她会想办法讨好明老夫人寻求出路;季家寻她过门,她会想办法逃跑;继母想扣押她的嫁妆,她会费心思讨要。
明容忽然想起小时候祖母教她学的手影戏,把双掌交叉煽动,在墙壁上投下老鹰翱翔的影子。
她坐在罗汉榻上,高举双手,肥大的袖口往下滑落,露出光洁修长的胳膊。
纤细的手掌模仿老鹰飞翔的动作,歪头望着墙壁上灵活的手影,抿唇无声地笑了,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再高的围墙也关不住她的灵魂。
一年不能离开,那就用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
毕竟,没有人生来就是锁在深宅大院里的。
外头的张氏走到门口,猝不及防看到她玩手影戏,不由得想起了明老夫人还健在时的情形。
不知怎么的,忽觉鼻子发酸。
她想起明老夫人曾问过小明容,为什么喜欢鹰。
那时六岁的明容很认真地告诉她,鹰可以飞,飞得很远很远,很高很高,无惧风雨。
明老夫人却抱着她小小的身躯,同她说她不用做鹰,因为祖母会做她的鹰,带她翱翔,替她挡风雨。
祖孙情浓的画面与现在深陷囚笼的画面相比,平添出几分物是人非的无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