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皎洁月光一泻千里,由六七株老槐树呈围合之势,拢住这里小小的天地。
江御鬓前垂下的发丝拂过沈衔鹤的脸颊,大红的盖头已飘落到地上,盖住了脚下的一方春草,沈衔鹤嘴唇微动,问他“怎么回来了”
他的声音轻轻,好像是怕惊醒这场突如其来的梦境。
江御眉眼舒朗,笑着说道“我不回来,怎么会知道师兄都要嫁人了,嗯”
沈衔鹤只由着他打趣,问他“森罗府的事都处理完了”
江御弯下腰,他与沈衔鹤的距离顿时被拉近许多,两人的额头大约只有一拳之隔,四目相对,他黑黝黝的眼眸里清晰地倒映出沈衔鹤此时的模样,雪白的月光下,他的师兄一袭大红的嫁衣坐在漆黑的棺木上,肌肤苍白,眉目如画,像极了话本里书生赶考路上遇见的艳鬼。
江御对他眨一眨眼睛,浓密的睫羽好像轻拂过沈衔鹤的心脏,江御压低声音,道“师兄,这个时候就不要问这些扫兴的事了。”
沈衔鹤垂下眸,问他“那该说什么”
江御嘴角上扬的弧度扩大几分,语气暧昧道“眼下风月正好,师兄当然是该与我洞房呀。”
沈衔鹤神色淡漠,不为所动,此时两人的神色比较起来,江御倒是更像那个诱惑书生留下的精怪。
江御的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他缓缓俯下身去,月光下的影子覆满沈衔鹤的嫁衣,他靠得越来越近,呼吸交缠着,像是要亲吻沈衔鹤微凉的唇。
沈衔鹤的睫毛颤了颤,下一刻,江御手腕翻转,那手中雪白长剑猛地插入沈衔鹤身下的棺椁之中,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手环住沈衔鹤的腰身,抱着他飞身而起。
棺椁轰然炸裂,夹杂一声凄厉惨叫,从里面跳出一个巨大黑影,棺椁的碎片飞向四面八方,大片的枝干被打断,扑簌簌倒下。
黑影化作一个黑衣黑发的中年汉子,立在江御面前,怒喝道“小子尔敢”
江御放下怀中沈衔鹤,嫌弃地擦了擦剑身,嗤笑道“有什么不敢的”
黑衣汉子手中金光一闪,化出一把圆月弯刀,对着江御阴沉沉道“小子,你可知道我是何人”
江御讥讽道“娶个老婆都要偷偷摸摸的人,不知道也罢。”
黑衣汉子脸涨得通红,举起弯刀向江御头顶砍去,江御抬剑格挡,当啷一声,星火四溅。
沈衔鹤站在槐树下面,看他们二人缠斗在一起,不多时,黑衣汉子已落了下风,沈衔鹤忽然想起,前段时间铁扇门门主来谯明山做客,曾说以江御现在的修为,他一人便可荡平晦虚州,那时沈衔鹤以为是赵门主故意恭维,今日再看,他说的可能不是夸张。
若修真界还能有人飞升成仙,想来那人一定是江御,只是到那时候,自己可能看不到了。
黑衣汉子很快在江御逼迫下露出本相,那是一头狮身虎头鹿角的凶兽,一双金眸在黑夜里炯炯发亮,它弓起身子发出一声震耳的长啸,霎时间金光大盛,山林震动,凛冽罡风卷起满地碎石,碎石又聚成一只数十尺高的巨人,石壁上的修罗舞动自己的六条手臂,一双猩红的眼睛放光,似发了狂滴出血一般。
巨人每踏出一步,脚下土地都要跟着震一下,江御没有丝毫惧怕,提剑而上。
沈衔鹤仔细观察那巨人,他之前以为是妖魔假借黄羊山山神之名,欺骗百姓,如今看来,那怪兽确实是这里的山神无疑。
但到了这一步,山神与妖魔其实也没有区别了。
那石人没有痛觉,把它的手脚砍断,很快就又有新的石头补上,好像怎么杀也杀不尽,除非把整个黄羊山上的石头都碎成齑粉。
沈衔鹤看了会儿,突然出声提醒道“修罗像”
这石头巨人分明是由那六臂修罗操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