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煊才又问“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父亲明鉴,女儿的确是被冤枉的。”谢昭宁仍然是这句话,她绝不想平白背着这样害人的名声。“也不知是哪里惹了明珊妹妹,不过我总想着父亲说,姊妹之间和睦最为要紧,所以也没有同明珊妹妹计较,只希望日后还能同明珊妹妹姐妹情深。”
谢煊看着她许久,缓了口气道“既是如此,你也是受委屈了,一会儿父亲叫人送些上好的烫伤膏药去你那里,你好生用着。不过明珊毕竟是你堂妹,还小了你一岁,不懂事也是有的,日后看到明珊,也不必再与她计较,那金刚经就不用抄了。你今日亦是受了伤,回去歇息吧。”
姜氏动了动嘴唇道“既之前是冤枉了你,也是我们的不是,一会儿我亦送些东西与你,你也好生用着。”
谢嘉宁才笑了。她再度做出恭敬模样“多谢父亲、母亲。女儿手还有伤,不能伺候父亲母亲进膳,便先回去了。”
谢昭宁带着青坞出了门。
青坞见终于出来了,才捧着她的手,心疼地问道“娘子,您的手伤可要紧”
谢昭宁摇摇头,不是滚开的水,她并不觉得有多疼。
她想到方才母亲提了彻查一事,但是父亲却不同意,怕的是伤了两家的和气。父亲对家中之事一贯如此,总是怕伤了颜面,伤了和气,许多事捂着不说,进而越来越大。
不过恐怕即便调查起来,最多查到谢芷宁的蛛丝马迹,查到谢宛宁却很难,她一向是明哲保身,深藏不露的。谢昭宁有时候也在想,分明她才是在谢家被千娇万宠养大的嫡出娘子,为何会养出这样百密无疏、极善演戏的个性。
但是这般,终于痛快地打了这三人一次,也在母亲面前洗清了自己重伤白鹭一事,前世这般万劫不复的开端终于没落在她身上,她心里也舒畅极了。仿佛前世种种愤懑不甘,也终于能出一口气了。但只是一口,接下来的路还极长。
谢昭宁抬起头,只见外面早已是天光大亮,明亮的晨曦披在屋脊上,远处有一些起伏的屋脊,那是汴京著名的和乐楼、遇仙楼、长庆楼的屋脊,也只有汴京,才有这样高的琼楼玉宇。从前她在西平府,未曾见过汴京繁华,后来回了汴京,又关在这四四角角的宅院里,也没得见到汴京繁华。
再后来,汴京于战火中毁于一旦,于是她总想,这是何等的遗憾。这样的盛景,一辈子也没有真切的见过。
谢昭宁想起以前还被关在郡王府的荒院时,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眼睛也看不见了,时常拉着哑巴的手说阿七,你知道吗,我从没有看到过汴京那些热闹的地方,我听人家说,汴京的御街有十多里长,百丈宽,周围都是街肆,热闹极了。还有金明池,演水戏的时候,就连皇帝也是要去的,还有琼林苑御宴,种满了奇花异草。我以前眼睛好的时候,想去却不能去看。现在即便能去,我的眼睛也看不见啦。
她不知道哑巴叫什么,她问过他的名字,他只是拿起她的手,在她的掌心写了一个七字,她便一直唤他阿七。
知道他并不能说话,她也不希望他回答,又继续笑着说阿七要是也看过,阿七要是可以说话,就能和我讲一讲有多好看啦。
阿七握了握她的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等半月之后,他却将她领到一片沙地上,叫她摸沙盘上用木雕新做的那些起伏的建筑,她摸到一个地方,他便在她的掌心写金明池,她便知道这里就是金明池,她又摸到了有许多楼宇的地方,他又在她的掌心写大相国寺,她便又知道这是大相国寺。他用这样的方法,带着看不见的她游览在那个沙盘上小小的汴京上,他们是两个残缺的旅人,但是在这个小小的沙盘上,他们好像都能说能看了,什么桎梏也没了,他们好像提着琉璃灯,手牵着手,穿梭在汴京热闹繁华的街肆上,忘却了一切的烦扰,那么轻盈,那么美好。
那种强烈的情绪充盈着她的心,谢昭宁热泪盈眶,哭得不成样子。
谢昭宁收回思绪,眼眶红了,嘴角却扯出一丝笑容。
他现在在何处呢可此时她有太多的事要去做,并不能去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