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烛吹熄,转眼又至天明。
江萤卯时便起身开始梳洗,卯时三刻的时候梳妆完毕。
她端坐在禅房内的竹凳上,等候着宫内来人。
连翘则在房内做最后的整理。
当她铺平江萤昨日睡过的床榻的时候,指尖却像是碰到了什么,倏然轻讶了声“这是什么东西”
“连翘”
江萤疑惑地回过脸来,看见连翘正从床褥底下摸出东西。
远远瞧着,像是用过的生宣。
数量极多。
连翘一张张不断地从床褥底下拿出来,很快便在手里积起厚厚的一沓。
她并不识字,便拿来给江萤过目“姑娘,您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怎么会在床褥底下”
江萤隐隐察觉不对,连忙抬手接过。
生宣上写有诗文。
多是咏物咏景,抑或是才子佳人之类的陈词滥调。
但少数的几首,言辞炽热,用词露骨,光是拿着都令人觉得烫手。
而其中一首,她似还在年前见过。
好像便是在陈府里时,陈三郎当着江玉媱的面非要塞给她那首。
“陈三郎的诗词怎么会在这里”
江萤惊慌失声,却又来不及去深究。
她急忙站起身来,到处去找能够销毁赃证的东西“宫内的人即刻就到,这些诗词绝不能让人看见。”
连翘闻言也慌了神。
她急忙去翻装好的行礼“奴婢现在就烧了它。”
江萤连忙去看旁侧放着的滴水更漏。
铜制的漏条浮起,将要敲上辰时的漏刻。
“来不及了。”
江萤秀眉紧蹙,慌忙伸手推开槅扇,提裙便往禅房外小跑。
禅房不远处有个小池塘。
只要将
诗词丢进池里,即便是被人打捞上来,字迹也会糊透。
绣鞋踏在木制回廊上的声音清晰。
江萤匆匆往前。
伴随着如鼓的心跳,她隐约看见小池塘就在眼前。
只隔着最后一道木廊转角。
她明眸微亮,愈发加快脚步。
未曾想刚绕过转角,便迎面遇见一名男子。
江萤没有防备,慌乱间没能停住步子,近乎是直直地往男子的怀中撞去。
就当她险些撞到他的胸膛的时候,男子及时抬手,隔袖握住她的手臂,稳住她的身形。
江萤踉跄着站稳,急忙往后退开两步。
“抱歉,我不是有意”
她连声向他道歉,但眼帘抬起,视线却倏然顿住。
卯时的天光尚未亮透,落在男子的衣袍与发冠间如山雾朦胧。
江萤便隔着这层薄雾似的碎光望见他清绝的容貌。
凤眼薄唇,肤如寒玉。
是当今的太子,容隐。
江萤杏眸微睁,心跳怦然。
她慌忙将双手背到身后。
“殿下”她的语声微颤,不知该如何解释她此刻为何会在这里。
容隐的视线同时落在她的面上。
面前的少女慌得厉害。
呼吸紊乱,发髻蓬松,连鬓间戴着的步摇都快要坠下。
但她没有选择伸手去扶,而是紧张地将双手背到身后。
那双乌黑卷翘的长睫半覆着她清澈明眸,蝶翼似地颤扇不停,像是正藏着什么烫手的东西。
而在他身后,礼乐声逼近。
前来迎接她的宫人便跟随在他身后不远处。
江萤同时听见那些来自宫中的雅乐。
她的呼吸愈乱,心跳得愈发得快。
她也顾不上容隐还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