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谁让他上回死得确实太难看了。
面对荀青尾与福伯等人咄咄逼人的眼刀阵阵,实在是找不出什么借口推辞。
只能带上护卫同行。好在此人话少事也少,与其说是个护卫倒不如说更像个影卫,明明那么大一个活人,却常常能让人忽略他的存在
正想着“忽略他的存在”,冷不防那黑衣男子忽然躬下身来,修长手指握住了他的脚腕。
慕广寒一惊。
他赤足陡然被握住,一时紧张得脚趾微蜷。偏偏丹桂扑鼻,又让他片刻晃神,直接彻底磕巴
“不、不必。青尾他、他叫你一路护我,并没有、叫你替我穿鞋。”
男子垂眸。
其实,若只论模样,以此人的清逸俊朗,比慕广寒的旧爱卫留夷甚至新欢洛南栀都丝毫不逊色。
只可惜
慕广寒这么个容易心动、擅长一见钟情的人,望着眼的俊美护卫,竟是一片心如止水,古井无波。
护卫名唤楚丹樨。
月华城码头送行时,荀青尾将他扯到一边“给吾主交个底,这个楚丹樨他,曾是吾主早年的心上之人。”
慕广寒“”
“应该是初恋,那时你待他一心一意如珠似宝,可他不知珍惜。后来你为迫自己忘了他,喝了一瓶叫做浮光的忘情药。”
慕广寒“啊”
“便从此把他给忘了。不过一切原是他活该,吾主也不必放在心上,把当做普通侍卫用了就是。”
“吾主放心,吾把过关,此人忠诚毋庸置疑。”
慕广寒“啊这”
这故事要命,钻得他脑子疼。
楚丹樨替他穿好鞋,又重新给他裹了被弄乱的披风。
慕广寒本以为弄完了,谁知此人又从后面握住他的手,以一个几乎拥抱他的姿势,不言不语解开他缠着纱布的手。
“不、不必。”慕广寒挣扎,只觉热血突突往脸上涌,“这个,是真的不必。”
他的身体状况,这几年着实不佳。
情伤、打仗、放血、抽髓,身体早被折腾得油尽灯枯。不止脸上毒纹越发严重,手腕脚腕也常常溃烂,实在是见不得人。
“主人昨日没换药,”楚丹樨低声道,“楚缘替主人换药。”
慕广寒“这真、真不必,我自己回去换。”
楚丹樨却不听他的,继续拆了他伤口的纱布,露出纱布下糟心的血肉模糊。
实在太丑,自己都嫌弃。
慕广寒偷偷看一眼,狠狠皱眉。
又偷瞄了楚丹樨一眼,却见楚丹樨只是愣着。
漫天星光落入他的眼,他的喉咙轻轻动了动,狭长好看的眼里浮现出一闪即逝的心疼,随即垂眸不语,只默默替他换药。
一点也没弄疼他,动作十分娴熟。
慕广寒“这莫非,不是你第一次替我换药”
楚丹樨滞了滞,没有言语。
慕广寒“也不是第一次替我穿鞋”
楚丹樨手指再度迟了迟,苍白的唇勾起似是一个自嘲的笑意,明显苦涩。
慕广寒一时头大。
他只记得自从半个月前上船以来,楚丹樨就一路照顾得他妥帖。可具体如何照顾,有何细节,替他换过几次药,披过几次衣
竟一件都想不起。
可见他当年喝下的忘情药,是真斩断情丝、药效强劲。不仅能让他忘了与此人“过去”的全部浮光掠影,就连眼下这半个月的相处,多数细节也是过眼就忘。
慕广寒了解自己。
若换做平时,有这么一个人肯温柔替他上药,不嫌弃他的残破不堪,以他的恋爱脑程度肯定早就沦陷了。
还什么卫留夷、洛南栀。
直接拐了这侍卫跑不好么长得又帅,对他又好。
可对着眼前楚丹樨,他却十分不可思议地心中只有空荡荡的麻木。
回了船舱,慕广寒点上一炷月华迷香。
迷境中,荀青尾款款而来,鞠躬行礼“吾主,月华城一切安好,吾主之行可还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