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傅说,这是今儿必吃。”
“这做肉丸子的肉糜都是他亲手剁的,可废功夫了。”
熟悉的“多话”,其实很多时候他都想不通,顶顶尊贵的人儿,不说孤高倨傲,多少会有些做主子的优越感和娇气。就是顾家,民众眼中万分亲和的军功世家,那内宅也是层级分明,无法逾越。
然,这些在陈夕苑身上是寻不到的。
她能坐在他家的门槛雕木头,怡然自得;她能去油烟刺鼻的后厨同师傅们聊天,今儿什么最好吃用了什么新鲜食材她都知晓。
她能亲自去山里采摘为他制药的草药,也能在雨夜亲自去搬那些在他眼中根本不值钱的白芨
思绪乱浮,勾动了一些记忆。
顾绍卿心不禁微软,他凝着自己碟中裹了汤油的大肉丸子,低声道,“多谢郡主。”
话尾处,他提起筷子,夹起了那颗大肉丸子。
一口吞了。
陈夕苑看他这般,稚气而柔和的眉眼弯了弯。她又给自己夹了颗大肉丸子,慢慢地吃了起来
之后安静用膳,两个人都未再说话。
一个速度快,一个饭量小,差不多一道用完。绘欣和一个婢子忙着收拾碗碟,绘灵则端了清茶和水盅过来伺侯陈夕苑漱口。娇人儿的动作慢条斯理,那些仿佛刻进了她骨子里的特质似水倾泻而出,那如霜雪一般的纯清高贵、优雅从容
当这一切近距离、无遮无掩地映入了顾绍卿的眼底,不管他愿不愿接受。
也就是在这一瞬,顾绍宁当年的话没有任何铺垫地冲进了他的脑海,让他的情绪蒙了灰,
“郡主和你不一样,明珠和野狗,任谁都不会觉得相配。”
陈夕苑对他忽然而至的烦闷甚至可以说是戾气一无所知。收拾妥帖后,她让三个婢女在厅外候着。
“哥哥,太医方才说的”
哪知她话还没说完,顾绍卿低冷的声线似他手中的剑,轻易地破开了和谐安宁,“郡主,你又不是我的谁,管那么多你图什么”
陈夕苑愣了几息,再开口,杏眸深处仍有茫然,“不图什么,就不能对你好吗”
顾绍卿“能。金枝玉叶,未来还有可能是帝女,在这泷若有你不能做的事情但你问过我的意思了吗”
“我不愿的,我觉得烦,但因为你姓陈因为你高高在上,我不得不接受。”
“高高在上”
“不得不接受”
陈夕苑无声地重复着这两句,那双浸着笑的眸子慢慢归于沉静。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她问顾绍卿,声音轻得几近微无。她因受伤磨砺出的安静模样是极美的,矜贵暗浮,也给了顾绍卿一种错觉,今次他若回了是,那以后
她便真的不会再管他了,那些时不时出现在他周围的“独一份”全部会被她收回。两个人的距离,看似只有一墙之隔,实则天渊之别。
当下,顾绍卿真切地触及了同后悔类似的情绪,也因此迟疑了数息才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