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一片寂静,胡郎中拿笔的手都僵了。
然后“啪嗒”一声,手中的毛笔落地。他颤抖手指,指着刚醒的人,不知是震惊还是激动“你、你”
“这是诈尸了”
一个伤兵先震惊开口。
“去去人本来就没死,什么诈尸”胡郎中回神,立刻没好气道。
伤兵“啧”一声,道“之前可是您自己说,人就差一口气了,跟死了没区别。”
胡郎中已顾不得捡起笔,此刻赶紧上前,想拿开刀“诶诶,这是干什么小女郎是在帮你看伤,别激动,赶紧先把刀放下。这里是伤兵营帐,你从战场回来了”
一些从战场上被抬下来的昏迷伤兵,刚醒时,会误以为自己仍在战场厮杀,本能地攻击周围人。
胡郎中以前遇到过这种情况,对此很了解,赶紧解释一通。
只是解释完,这人仍一动不动。
他表情倒不似其他有这状况的伤兵那样狰狞,但就是没什么表情,只空茫看着离他最近的李禅秀,仿佛刚才胡郎中的那些话,他并未听见。
胡郎中不由走近到两人旁边,瞧瞧他,又瞧瞧神色如常的李禅秀,暗忖该不会是还没醒,在发癔症
他不由抬手在这人眼前挥了挥,眼睛没动,又去拿刀身,也不动。
“嘶,这倒是奇了。”胡郎中纳罕。
李禅秀这时低眸,余光轻瞥,忽然道“你的伤口流血了。”
声音清润,不疾不徐。
终于,这人有了反应,缓缓低下头。
胸口的箭伤因刚才剧烈动作,有些崩裂,渗出鲜血。
只是方才还出手迅捷的人,此刻却像反应忽然迟钝,一直盯着伤口不动。
直到李禅秀抬手捏住他的刀身,他终于有了反应,再次抬头。
在他注视下,刀像失去了反抗能力,被慢慢拿开,放下,连带着他的手臂一起。
他古怪地看向自己的手臂,又看向李禅秀,对上一双清冷秀丽的眼眸。
“躺下。”眼眸的主人开口,容色平静。
他没动。
李禅秀忽然伸出手指,微凉指尖触碰到他胸口的皮肤,视线与他相对。
他有些僵住,然后就像那把刀一样,被推着缓缓躺下。
躺下时,他的视线仍一瞬不动地锁住李禅秀脸上。
指尖很快收回,皮肤上的凉意也转瞬消失,他喉结似乎动了一下,目光依旧定定望着李禅秀。
李禅秀感觉很奇怪,但无意多想,很快拿出针线,继续帮他处理伤口。
胡郎中见状,终于松一口气。
周围空气也像忽然从凝滞中恢复,伤兵们的嘈杂声音又隐隐传来。
甚至有几个好奇的伤兵忍不住过来观看,昨天那个断腿伤兵也拄着拐过来,神情震惊又惊讶“还真救活了奇了呀”
“多亏沈姑娘,沈姑娘真是神医。”旁边另一人道。
“这家伙运气可真好,跟张河那小子一样。”
“欸,你可要好好感谢沈姑娘,要不是她,你这条命只怕已经没了。”
间或传来的声音并没影响李禅秀缝合,似乎也没影响到躺着的人,他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脸侧。
处理伤口时很疼,这人竟也不吭一声,甚至视线都没动一下,一直看他。
换做是张河,恐怕早疼得喊“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