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怎讲?何处人情是非竟逼你二人不敢留顿京畿?”
听到姚最这么说,李泰脸色当即一沉,旋即便直视二人,沉声发问道。
姚最情急失言,见到至尊神情转为严肃,越发不敢再轻易开口,一边的姚察这会儿也有些拙于辞令,匆匆一瞥至尊那慑人的眼神便又连忙低下头去,稍作沉默后还是选择将韦鼎的建议讲出来。这本也不是什么触犯忌讳的谋算,只不过是他们兄弟为了求得清静而所作的一番思量。
在听完姚察的讲述之后,李泰皱起的眉头才又缓缓舒展开来,旋即心内便又不由得暗暗一叹,果然天下没有私事,方方面面都会有人保持关注。
当然,册封太子关乎国本,时流关注也是理所当然的。
有关这一点,其实李泰也有考量,他门下长子江陵乐同时也是嫡子,册立其为皇太子乃是理所当然之事,李泰也从来没打算在册立太子一事上搞什么幺蛾子,他需要的只是社稷能够顺理成章的传承下去,最好不要出现任何波动与意外。
但他之所以一直都没有册立太子,主要还是觉得儿子还是太小了。须知册立太子可不仅仅只是确立一个名号那么简单,东宫即立,相应的一系列官属便也全都需要扩充起来。这些东宫官员们将会以皇太子为其中心,再建立起一个相对独立于朝廷体系之外的小团体,作为储君未来执政的储备班底。
李泰倒不是介意册立太子之后会分走一部分自己身上的威望与荣耀,主要还是觉得儿子如今仍是太小了。他长子江陵乐如今满打满算十岁出头,无论阅历还是头脑都不足以应付过于复杂的人际关系。
一旦东宫官署建立起来,各种各样的时流都会涌入其中,各种性格、各种观念也都会随之而来,皇太子作为东宫的核心人物,注定是要承受各种各样的碰撞交融,如果本身没有一个扎实稳定的认知和判断能力,被带跑偏那是分分钟的事情。
李泰就算再怎么英明,也不可能天天盯着儿子的人际关系和社会活动,真要保持这种高度的关注,同样也是一种压迫,反而不利于儿子独立人格的养成。
眼下他虽然没有册立太子,但也并没有一直将儿子圈禁在深宫中,之前曾在国子监进学,但在群臣劝谏之下,如今则在中书省设立一座学堂接受教育。一些国之典礼,李泰也在让儿子代替自己出席,之前他在洛阳的时候,便由儿子江陵乐在长安主持释奠礼。
当然,他之所以不现在便册立太子,也是存在着一定的掌控欲,希望能够对儿子按部就班的进行更加广阔的教育。
这所谓的掌控并不是要把儿子变成自己的提线木偶,而是因为一旦册立了太子,那么无论是东宫官还是在朝公卿朝士对于皇太子的学业进展都有一定的监督和建议权,就连李泰都难以贸然更改儿子的教育内容。因为太子是国家未来的君主,所以规劝太子也是对天下负责。
很多事情一旦冠以一种宏大飘渺的意义,那么就会变得不切实际,很多道理大而无当,接受了太多的灌输只会让人丧失辩证思考的能力。
就像西汉汉宣帝感叹“乱我家者,太子也”,常常被人引用抨击儒家的观点言论,但这番感慨真正的重点在于“眩于名实、不知所守”。若再简而言之,那就是身为一个统治者,必须要有实事求是的态度和能力,要学会运用各种手段,而不是信奉什么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