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鸾寂然良久,最终长叹一声,拱手朝梁绛谢道“我明白了,多谢内监指点。”
梁绛矜持地点点头,面上仍带着雷打不动的三分笑意“裴公为人一向透彻,您想开了最好。如此,老奴也可回宫向陛下复命了。”
待送走梁绛一行,裴鸾将裴如凇叫进书房,颓然倒在圈椅中,向他宣告了这个消息“陛下似有择裴氏联姻之意,你与钟州苏氏的婚约,看来是要作废了。”
“陛下宠爱持明公主,她又在松阳立下大功,为了奖励她,婚事必定如她所愿。你的才貌出身都是一流,除非公主眼光特异,否则绝不会看不上你你笑什么”
裴如凇勉强克制住内心的喜悦之情,安抚道“父亲不必把事情想得太坏,横竖都是入仕,门荫或是尚主并无区别,最终能走到哪一步,还是看各人本事。”
他能说出这番话来主动分忧,裴鸾心中稍感宽慰,然而他对裴如凇寄予厚望,原本指望他能拜相封侯,成为一代名臣,却被公主横插一杠,拐上外戚这条路,又深觉不甘“你知道持明公主是什么性情她可是在松阳亲手砍了符家兄弟的脑袋此女绝非池中之物,佛口蛇心,暴戾恣睢,不是好相与的。”
关于持明公主的评价,裴如凇前世听过太多了,比这骂得更难听的数不胜数。闻禅仿佛天生就没长“脆弱”这根弦,她从不在意这些蚊子哼哼。而裴如凇怀疑过,犹豫过,也争辩过,只是最后人都已经化为飞灰,再去分辩什么正邪对错,已然毫无意义。
重活一世,他理当看得更开,声名都是身外物,只要能重新回到她身边,裴如凇无所谓她是什么样的人。但此刻裴鸾的话仿佛扎进他掌心的毒刺,令他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恼怒来。
“符氏兄弟的恶行恶名,父亲是在行宫禁军哗变时才知晓的吗”
裴鸾道“符氏贪酷,朝中早有风闻,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令人措手不及。”
“朝中上百号官员都知道,只是碍于贵妃深受圣宠,所以皆闭口不言,最后放任两个跳梁小丑酿成大祸。”裴如凇轻声发问,“在其位者袖手旁观,公主只是做了臣子该做的事,为什么就要被称作性情暴戾”
“她有什么错错在没有龟缩在皇帝身后、等着不知道在哪儿的援军去救她吗”
裴鸾“”
他不明白裴如凇为什么对他随口一句话反应如此激烈,仔细想想,裴如凇说的并非全无道理,但自古以来男人能做的事,女人做来就是逾越本分。裴鸾有心敲打他一番,但转念一想,裴如凇若真做了驸马,那他对公主尊敬一些也不是坏事,于是冷静地虚咳一声,淡淡道“也罢,你能这样替公主着想,便胜过旁人一头。来日若真尚了公主,也需一般地恭谨相待,不要心存怨怼,给裴氏招来祸患。”
裴如凇漠然地向他躬身行礼,退出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