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府。
送走崔珏,温夫人即刻令人找了安国公回来,又命门上不必再去请太医。待安国公到家,她诉两句辛苦,又含泪为请太医拖住婆母的事请了罪,才与他一起到了安庆堂。
安庆堂正送走秦院判。
一上午憋着火见了两位御医,徐老夫人早觉心口闷得发疼。儿子儿媳一到,她便嚷着心难受,叫丫鬟扶到卧房躺下,冷笑说道“我看我也不必多在这府里招人嫌了,明儿就剃了头发到庙里做姑子去,也省得操劳了一辈子,反叫亲儿子伙同人嫌着我”
温夫人一路上都落后安国公半个身位,进了安庆堂,更是直接走在安国公身后。
见徐老夫人的话里只明指安国公,她心里一乐,更低下头不开口。
安国公正因崔珏应了换人之事高兴,便被母亲几乎指着鼻子说“不孝”,心中恰如一口热锅浇上冷水,炸得四响。
到底是亲娘,他只得走至母亲床边,陪笑道“母亲如此说,是要让儿子死无葬身之地吗”
徐老夫人险些叫噎过去。
可谁叫她只这一个儿子,亲母子三十八年,谁不知道谁的脾性
徐老夫人心里后悔第一眼先看见的是儿子,怎么没忍住,话就冲着儿子去了暗骂温氏藏着不露头,竟这般狡诈起来
已经失了把话头引到温氏身上的时机,她只得把脸一变,哭叹道“我何曾是这意思我一辈子就生养了你一个,难道还会害了你怎么倒把我当贼防着,连这安庆堂的门都不叫我出去了”
安国公先向后看了一眼夫人。
温夫人低着头,一声不吭。
夫人今日辛苦立功安国公便替她笑道“母亲误会了。不是明达近日梦魇着了,身上不适,夫人才请太医来看诊偏今日又忙着和崔家说换人的事,只好辛苦母亲”
“我就想不明白了,一门亲事,退了便退了,何必还费事换人”徐老夫人可算找到了发作的机会,“姐姐退了,妹妹去嫁,好像天下男人死绝了,纪家的女孩子都没人要了”
她骂道“你们不嫌难听,我可嫌丢人若你们当真孝顺,快快去和崔家说明退亲才是”
安国公本便忍了半日的火气,到此时不必温夫人如何,他已先受不住“母亲非要退亲,才是要害纪家败落”
徐老夫人更不服,直着脖子说“纪家爵位世袭罔替,世世代代都是安国公满京里就还剩三个国公府,除了纪家,还有谁家有国公就是再过一百年,别家都寻不着人了,纪家也还是安国公府你祖宗和高祖皇帝挣下这份家业,哪用看旁人的脸色”
安国公急得在地上走了一圈,跺脚道“与母亲说了也不懂”
母子俩吵得面红耳赤,温夫人还是一句话也不说,只在心里发笑。
趁这两人的注意都不在她身上,她略抬头看了一眼,恰看见亲女儿从外疾步走进来。
纪明达是来给父亲母亲问安的,哪知父亲与祖母吵得这么厉害她正和母亲对上眼神,忙示意母亲怎么不劝和
温夫人心里又想笑,又是苦,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她又低下头,装没看见女儿。
纪明达更急,又看祖母歪在床上,便忙劝父亲“老爷”
“明达回房去”不待她说什么,安国公便喝命道。
“明达不许走”徐老夫人坐起身,也命,“明达,过来”
纪明达从未身处过此等场景下。
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又难过又怕,不由便滴下泪,求助地看向母亲。
温夫人忽视不了女儿的眼神。
老太太和老爷也向她看过来了。
她无奈吐气,笑问女儿“明达,你觉得家里让你二妹妹替嫁崔家,是不是也替你收拾了烂摊子”
迎着三位最亲的长辈意味不同的目光,纪明达面上火辣辣的。
她不能不回答“是。”
温夫人便笑看向安国公和徐老夫人“就让孩子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