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谥文惠太子的事注定不能简办,光是在宫里,圣人都要在太庙里祭过一回,追封是个大事,尤其追封的还是皇帝。
圣人让亦安拟一道旨,大致内容就是向历代皇帝道明此事。因为文惠太子正式的帝号还没下来,所以圣旨里对这一点并未明说。
而这件事显然不是一道旨就能完成的,文惠太子是追谥了,名分上是定了,牌位要不要进太庙旁的都可以不提,文昭皇后的牌位确实是在太庙里,只等圣人百年之后,这二位是要在太庙里接受历代帝王祭祀的。
那作为儿子的文惠太子,他的牌位要不要放进太庙里。在太庙祭祀不仅仅是名分的事,这件事的实际意义往往要大于象征意义。纵观历朝历代,有些人一日皇帝都没有做过,却靠着牌位在太庙里一直供奉祭祀,而有了皇帝之实。有些人做过实在皇帝,却因为太庙里没有自己的牌位,而在后世史书里连自己的位置都找不到,其存在被刻意抹去。等到千百年之后,又是一桩公案。
而圣人流露出来的倾向,明显是要把儿子放在太庙里,与历代先祖一同祭祀。然而问题来了,文惠太子毕竟是儿子,哪里有父亲祭拜儿子的道理,这在礼法上是个十分严肃的问题。若说追谥可以凭圣人一人之力强行为之,那祭祀这等大事,势必也要有似蒋阁老这样的重臣提出。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如今四海升平,久不见战事。况且祭祀还排在战事之前,足见其地位之重。
内阁和礼部官员在议这件事时,明显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礼部尚书宋元升虽已年过七旬,但神思依旧敏捷。方才圣人回转太极宫,他就想到了这个问题。眼下来到内阁,宋尚书也顾不得那些礼节,直接把这件事提了出来。他也知道,这事是必要办的。只是要怎么办,还是要有个说法的。蒋阁老何等样人早年为官,安坐中枢二十余载,今日此为,必不是心血来潮,只怕很早之前就有此想。
然而蒋阁老是不是有意为之,在现在并不是需要被讨论的问题。很明显,文惠太子的牌位要不要进太庙才是要紧事。
白成文和范成俊两个礼部侍郎本是陪客,这样的场合最后做主的还是宋尚书。奈何秦首辅眼下谁也不想放过,让两人也要一同参议。旁的不说,追封的章程总要议一议。
这样的大事,只有内阁和礼部自然是不能议定的,像太常寺、鸿胪寺这些,都是绕不开的部门。
而这时就看出,白阁老在朝中的势力有多深厚了。礼部左侍郎是亲儿子,太常寺左少卿是女婿,亲孙女又在御前拟诏,都是顶重要的职位。要不是礼部和太常寺的主官尚在,白阁老一人几乎就能同时影响到好几个衙门。
陆太傅做过文惠太子的老师,这种场合不出面不合适,又和白阁老是亲家。
无论是秦首辅还是蒋次辅,都没有像白阁老这样,在场小一半都是他的人。要说大家都是为圣人效力这是自然,可一个是亲家,一个是儿子,一个是女婿,怎么说都撇不清的。
其实在场无论哪一个人,都知道追谥已成必然,这一回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这件事要做到什么程度,最终还要看圣人的意思。
就在秦阁老几人还没议出个章程时,宫里传出话来,要工部改制文惠太子的牌位。工部窦老尚书,就是令国公夫人的亲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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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圣人已经有决定了。
既然如此,那还议什么呀,顺着圣人的心意行事吧。圣人不是初登宝位的少年天子,要追谥的也不是没做过皇帝的父亲,而是从出生就是太子的储君。若非文惠太子寿数太短,这天下,原本就是他的。
于是秦阁老很快做出反应,和礼部等官员联名上奏,附和蒋阁老的提议。直觉告诉首辅,在这件事上和圣人抬杠,绝对落不到好下场。
圣人的反应十分之快,秦阁老的奏章刚上去,圣人的批复就下来了。
对于秦阁老等人的识相,圣人表示十分满意。不仅如此,圣人还为文惠太子亲定了庙号和谥号里的最后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