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信中,陈天海倾诉了自己身为一个中老年男人的苦痛。
他说,自己青年丧妻,好不容易把儿子陈孝拉扯大,儿子外出生意的途中,就被丧心病狂的抢劫犯一锤子敲成了精神病,儿媳妇跑了,给他留下孙子陈琮,他又当爹来又当娘,好不容易把孙子也拉扯成年,自己却已两鬓斑斑、年华不再
他不甘心,他也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也有自己的热爱和追求,也向往诗和远方,却被拉拉杂杂的责任束缚了高飞的翅膀,几十年来他已不堪重负,请允许他自私、软弱和逃避一回
一言以蔽之我走了,店就交给你了,你自己过吧。
陈琮看到这封信,倒没怎么觉得愤怒和伤感,更多的是纳闷爷爷脑子怕是不大好,想逃避你倒是趁早,而今自己成年了,眼见着就能回馈家里了,你这时候玩儿什么逃避呢
再说了,要追求自我,为什么非得把他给撇了你的诗和远方,就这么容不下一个当孙子的
陈天海的出走着实给陈琮带来了好一阵子的兵荒马乱,好在他最终完成了学业,也接手了店。
不过他对地摊货的珠珠串串没兴趣,更喜欢各处游历,去收那些独特有调性的宝玉石,有时也和设计师合作,出绝版孤品款,这路数在珠宝生意中偏小众,但胜在无可替代,客户稳中有增,几年下来,所得颇为可观。
日子过安稳了,陈琮开始想念陈天海,从小到大,他身边就只有这么一个亲人父亲陈孝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他被锤子敲坏了头之后,就一直住在精神病院,长年累月地蜷在病室一角,勾着头,举着两只手臂,坚定地认为自己是一只龙虾。
陈天海过得怎么样了
陈琮在寻亲网上悬红找人,可惜招来的都是骗子,又试了专业寻人,得到的回复让人沮丧陈天海出走之后,从未有身份信息的使用记录,也就是说,他要么是摒弃了旧有的一切,以全新的身份开启新生活了,要么,就是死了。
然后,陈琮就收到了“人石会”的邀请卡,起初,他觉得好玩又好笑这世上,还真有这么个协会啊
再然后,看到参会号027,他的头皮一紧。
上一个执牌的死了,号码才会被空出给新人。
爷爷陈天海,难道已经死了
火车缓停,月台上人头攒动,这是到了中途大站,得有好一拨上下客。
陈琮收起邀请卡,看车厢内乘客换进换出除他之外,k2x4号列车上,应该还有去阿喀察参加“人石会”的,多半还是老会员。
要是能提前搭上一两个就好了,陈琮有想过主动当显眼包、先把帽子和毛毡马装备上,再一转念,既然讲好是“出站时”,还是按规矩来吧。
对面下铺的乘客忽然用力捶打床面,咬牙切齿咒骂“怎么就不是桂林怎么就特么不是”
陈琮循声看去。
是个十八九岁的小青年,青茬头皮,满脸浑不吝,一看就是性子顽固暴烈的主,他察觉到陈琮的动静,回看过来。
四目相对,小青年忽然愤怒“山水甲天下”
啥意思这是在对口诀
小青年“打一城市,怎么就不是桂林了你说,怎么就不是了”
居然是在猜谜,陈琮好笑,猜射也算是文人雅好,愣是被这哥们玩出了剑拔弩张的气势。
他略一思忖,说“确实不是。”
小青年本是来求认同,没想到求来了异己,不觉大怒“那你说是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