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再是家。
抱着傅炽往里走,熟悉的感应灯跟当年一样随着他们的脚步一层一层亮起。
顾斐波当年不爱关灯,年少又觉得金屋藏娇的双人世界不应该有第三者的插足,阿姨管家或是机器人都不想要,所以跟设计师沟通之后,所有的灯带都设计成了生物感应式的。傅炽也认为这样可以省电,觉得没毛病。
路过客厅的时候顾斐波扫了一眼,他们一起抓的娃娃,一起拼的拼图,一起拍的照片,做的机甲模型,推演的星战沙盘全都不见了。沙发上连一个抱枕都没有,墙上徒留画框摘下的丑陋痕迹。
物是人非。
卧室的格局没有变,黑白的床单配黑白的枕头,单人枕头在这接近两米的大床上显得格外单调。冷硬的极简精英感充斥了这间卧房,不像是休息的巢,倒像是一个单纯睡觉的地方。
顾斐波小心翼翼地把醉鬼在床上放平,把口袋里的眼镜给他放在床头,然后去洗手间洗手。洗手台上,他们当年参加机甲建模大赛赢的两个水杯都不见了,取代而之的是黑色棱形的漱口杯和一支普通的软毛牙刷。
顾斐波沉默地挤洗手液洗手,然后从洗手台抽屉里拿了几张湿巾,回卧室给傅炽擦手。
掌心,指腹,指尖。擦完手又换了张不含酒精的湿巾给他擦脸,完了顾斐波给他盖好被子,准备离开了。
穿着外衣睡觉是很难受,但彼一时此一时,凑合凑合睡着吧。
离开卧室门的时候,顾斐波鬼使神差地扭头看了一眼,正好抓到醉鬼一脚把被子踹开的场面。
醉鬼大岔着腿,整个人露在空气里,裸露在外的脚踝因冷空气生出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顾斐波认命折返,回头给他盖好,顺带把被沿内折掖成不容易散开的模样。
最后点了点他的眉心,以示警告。
睡觉就睡觉,安分一点。
再次走到门边的时候,顾斐波听到了声响,身体僵了僵,但是没回头。
只是穿过客厅,握住大门的门把手的时候,屋外的冷风如刀般割向脸蛋,凌冽的寒风让感情给了理智一个立得住脚的理由。
顾斐波叹了口气,把门又轻轻合上了。
转头进卧室,傅炽果不其然一条腿大咧咧地压在被子上,整个人不知道怎么卷的,被子全在他身下。衬衫的下摆从松垮的裤腰里出来,腰带被他自己迷迷糊糊蹭开抽出来了,裤腰勾在臀部,露出黑色内裤的边缘,白衬衫散着,外面的高定西装外套尽是折痕,整个人陷在柔软的被子里显得凌乱又漂亮。
怕他冻着,顾斐波打开了智能控温系统设成了25摄氏度,然后站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看着傅炽。
傅炽呼吸节奏平稳,睫毛没有眨动,没有眼镜修饰的他,睡觉的时候看着怪乖的,浓密的睫毛打在卧蚕上,在外人面前冷硬莫测的精英感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些年他长高了,哪怕离了顾斐波,也把身体养的健康又漂亮。当年常见的各种五颜六色的乱毛被沉稳的黑发取代,婴儿肥消失,下颚出了利落的折角,眼周白皙嘴唇红润,可以看出他的饮食运动都很科学。
他长大了。
真好。
屋外的月光进来,顾斐波的影子隐隐绰绰地投在傅炽脸上,配上这空荡荡的卧室,竟有些像动画片里的绷带怪人。
故人重返,旧地不在。
“明明都走出去了,还回来找我干什么呢”顾斐波自言自语。
醉鬼躺在床上装死,清醒的人站在床边看他。顾斐波眯眼,把他的腿搬回原位,盖好被子,然后沉默地站在旁边掐着表数了整整五分钟。
没有动,很好。
顾斐波准备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