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渡声音很轻,“你在怀疑我会妨害你的陛下,我承认,今夜我确实别有所图但我也只是想给自己多一点保证,如果日后陛下厌弃我,我也能从虚陇手中活下来。”
张四没有办法叫他住口。
尽管那里曾经奉为圭臬的信条与纪律,在被光渡柔和的一点点瓦解。
哪怕张四知道,光渡的行事手段与“柔和无害”这四个字毫无关系,但此时此刻,张四收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旧有的秩序,已经摇摇欲坠。
光渡大人,今年才十八岁。
当时他落到虚陇手里时,也不过才刚刚过十五岁。
即使张四不在十五岁的光渡身边,不曾亲眼见证他全部的经历,但这些年里,张四也听到过一些零碎的传闻。
只是那些只言片语的过去,就足以拼凑得出,光渡十五岁时经历的过去,是怎样的惊心动魄。
光渡柔和地给出了最后一击,“当然,我此刻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你都可以向你的陛下如实禀报。”
吐出温热蛇信子的蛇,用蜜糖般的毒液,融化了用数十年建立捍卫的规则。
跳下去。
哪怕前面是万丈深渊。
这一间弥漫着药草香气的小房间里,光渡将自己散下来的头发揽到一边,这一刻,他看上去又很幽深,身上那种与年龄感不匹配的奇异感觉又来了。
但当光渡微微侧过头,那样干净地看着张四的时候,又会让人想起他真实的年岁。
光渡侧过头,认真注视着张四,“后悔了吗张四,你是不是已经在想,要去向陛下告发我了吗”
张四猛地抬头,他挣扎道“大人我不会向陛下禀告今夜的事。”
然后他退后一步,给光渡行了礼,“光渡大人,今夜是属下僭越。”
光渡定定看着他,眼中光如湖面惊粼,“多谢你,张四,那么从今往后,这个秘密,你就要与我一起藏起来了。”
“我们要仔细藏好。”
他轻声言语,呼吸轻轻煽动长而微卷的睫毛,张四抬头看了他一眼,就再也没能移开双眼。
摸清楚了。
今夜张四确实没有见到李元阙。
他出现的时机就差那么一点,足够光渡在许多时间上有再次解读和发挥的可能。
如果张四真的见到了李元阙,他不可能接受这样的解释。
李元阙。
光渡出神的想。
张四如一把出鞘见血的快刀,遇强则刚,见血折刃,却对柔和与脆弱毫无抵抗之力。
皇帝不同,陛下喜欢名贵高雅、世间难寻的奇珍,他披着一张极其温雅的皮,内里藏着野兽。
光渡心不在焉的出神了片刻那李元阙呢李元阙的偏好是什么
暴露的喜好,就是他的弱点。
希望他现在可以藏好自己的弱点。
虽然今夜试出了张四掌握的信息,和如今光渡对他的影响力,但光渡依旧很清楚。
张四还不会背叛皇帝。
可是光渡不会气馁。
他已经开始成功了。
这样的深渊,只有一次和无数次。
张四会爱上踏入深渊的感觉。
就让这一次小小的隐瞒,成为瓦解旧有领域的开始。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而攻心之计,柔于无形。
至于那些在变化过程中,因清醒而发生的反复
光渡会确保这种短暂的片刻清醒,永远不会发生。
按照常理来说,光渡和张四刚刚清过场,这一间太医院的小屋,若无急事,不该有人会来打扰。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有人敲了敲门。
“光渡大人,我来看你咳,我是奉圣旨从火器厂前来的,刚刚已经探过现场的爆炸痕迹,嘿,隔着门还得扯着嗓子喊,要不你打开门,咱们见面商量商量”
那是一个欢快的青年声音,散发着与这深宫格格不入的喜意和活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