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屋宅有着幽长的廊缘,深秋的雨水像是不知疲倦般向下捶打着。
红发的女人穿着白色的长裙,冷冷看着屋外的雨水,语气里满是厌恶,“真是令人生厌的时雨。”
那为什么又要给我取这样的名字呢
转角的地方,幼小的女孩靠着墙,委屈地看着女人。
“不要这么看我”女人忽然迸发出尖锐的呵斥,将女孩推倒在地,冰凉的手掌张开,狠狠覆在了女孩的面孔之上,“不要用你那恶心的灰色眼睛看我”
这样的怒骂与呵斥,在女孩过去短短几年的人生里,已经不知发生了多少回。
她隐约知道,母亲似乎不太喜欢她,尤其不太喜欢她的眼睛。
可怎么会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呢书上的母亲都是那么地慈爱、那么地疼宠自己的孩子。
有时候,女人又会期待地握住她的肩膀,一遍遍地问她,“你有看到他吗和你一样的眼睛,金色的头发你有看到吗”
幼小的女孩像是被这滚烫的期盼灼伤,只能一遍遍扫过周围那些常人所不能见到的家伙,然后诚恳地回复“没有。”
“怎么会没有怎么会没有”随即迎来的只会是母亲新一轮的歇斯底里。
但母亲也并非一直如此,偶尔她也会半夜抱着她哭泣,温柔地亲吻她的头发,又吻过她的眼皮,“对不起,对不起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啊”
可当她用那双澄澈的银灰色眼眸望向她时,却永远不能读懂母亲眼睛里复杂的情绪。
或许她的妈妈,只是爱她爱得不是那么明显罢了。
年幼的女孩这样告诉自己。
时间在窗外雨水滴落的瞬间飞逝,又随着零落的雨珠逐渐凌乱地杂糅在一起。
眼前的画面偶尔是红发女人冷漠看着年幼女孩的样子。
偶尔是女人抱着孩子失声痛哭的模样。
下一秒,又变成了女人在佣人阻拦不及的时候冲到女孩身边,狠狠掐住了女孩的脖颈,歇斯底里地怒吼着“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来到这个世界为什么你又要带走他我宁愿你从未出生过”
在女孩被松开后的呛咳声中,女人又已经变成了横躺在病榻上的憔悴模样,看着随着年岁见长而逐渐变得娴静的女儿,像是耗尽了最后的力气一般狠狠抓住了她的手,问出那个不知询问了千百遍的问题“你有看到他吗”
九岁的女孩已经学会了用微笑掩盖自己的难过,只是轻轻反握住了女人的手,“没有,母亲。”
女人酒红色的眼眸像是失去了最后的光彩,一点点水色浸润上来,又在眼尾汇聚成水流,隐没在发丝之间。
“怎么会没有呢”女人用虚弱的嗓音喃喃着,像是诉说着她半生的不解,“为什么为什么就再也看不见了,为什么又再也不回来了呢说好的,只是去看一眼妖刀村雨就会回来的呢怎么就食言了呢”
画面随着凌乱的雨声逐渐扭曲,窗边的月季忽而是化作了带刺的绳索狠狠缠绕在了时雨的颈间,一点点收紧。
她努力挣扎着,在快要窒息的前一刻,终于挣脱了颈间的束缚,却发现手里握着的不是什么绳索,而是和她自己如出一辙的红色长发。
她惊魂未定地撒开手里的长发,任由发丝一根根缓缓落向了积满水的地面。
水波缓缓漾起波纹,映在水面上的,是一个红色长发如海藻般散落在身后、双眸紧闭、面色苍白的女人。
一个再也不会睁开那双美眸的女人。
时雨是在窗外的雷雨声中醒来的。
她带着擂动的心跳粗喘着坐起身,穿上床边的拖鞋,脚步蹒跚地走到房间的另一侧推开了窗户。
雨水冲刷走了几分夏日的炎热,湿润清凉的空气扑到她的脸上,令她逐渐平缓了呼吸和心跳,清醒了几分。
有多久没有做过和那个人相关的梦了时雨在心里问自己。
连她自己也快记不清了。
再吹了一会儿风,她这才迈着迟缓的步伐,起床去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