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松侧眸,下巴轻点一旁的小木凳“先坐,待我看完这篇文章,再考校你。”
韩榆乖乖坐下,双手搭在膝头,典型的小学生坐姿。
趁这功夫,他开始默背大学。
并非不自信,只当是打发时间。
在这期间,韩松不时呢喃两句,提笔做标注,转眼过去一刻钟。
韩松合上书本,用巾帕拭去指尖的墨水“好了。”
韩榆自觉起身肃立,闭眼清嗓子“大学之道,在明明德”1
一盏茶的功夫,足以韩榆背诵全文。
最后一字落下,韩榆睁开眼“二哥,我背得如何”
韩松无疑是个合格的老师,从不因偏见而轻易否定学生的努力。
这些天韩榆的勤奋他都看在眼里,很难说出一个“不”字。
因此,在韩榆满含期待的注目下,他颔首道“很不错。”
便是和韩榆同龄的越京官家子弟,也不见得能如他这般流畅。
上次中庸得了个“不错”的评价,这回是“很不错”,可见二哥对他的满意又上一层楼。
韩榆翘起身后无形的小尾巴,嘴角怎么都压不下去。
韩松见他如此,沉声告诫“骄兵必败,这才刚开始,你连私塾”
话未说完,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他二人不约而同循声望去,只见四个衙役打扮的男子大摇大摆走进韩家小院。
黑色窄袖长衫,腰佩长刀,神情倨傲好不气派。
为首的黑脸衙役负手而立,声如洪钟“当家人可在”
韩发从堂屋小跑着出来,叠声儿应着“官爷,您几位今儿来可是有什么事儿”
黑脸衙役右后方的衙役拖长了语调“县太爷有令,让咱们来收人头税。”
韩发愣了下“人头税”
另一名衙役啧了一声“我看你是老糊涂了,每年不都要缴人头税么去年也是咱哥几个上门来的。”
韩发一拍脑门“您瞧我这记性,这些天家里家外杂事不少,小老儿差点忙忘了。”
韩榆看着他爷刻意佝偻的背影,言辞间满是谄媚讨好,惊讶地瞪圆了双眼。
“二哥”
韩松眼底波澜不惊,似乎一点也不为韩发担忧“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
韩榆“”
行吧。
韩榆抿了下唇,安静闭嘴看热闹。
韩发虽说读了两年书,但对上代表县衙的衙役还是有点心虚气短。
他攥了攥袄子,挤出一抹笑“敢问几位官老爷,人头税可还是去年那么多”
黑脸衙役打量着院子里的陈设,眼中闪过一丝鄙屑,嘴里报出一串数字。
韩发浑身一震,似不可置信“怎、怎的还加了一成”
黑脸衙役一路走来,质疑的话听得他耳朵都起茧子了,烦躁之色溢于言表“老子怎么知道,难不成官爷还能骗你”
“甭在这儿废话,赶紧把人头税交了,我们也好去下一家。”
这时,东屋里潜心苦读的韩宏庆闻声走出来,拱了拱手,气质温文尔雅“敢问几位,为何今年的人头税变多了您得说个清楚,咱们才能交得安心。”
黑脸衙役见他说话文绉绉的,一副读书人的模样,脸色并没有因此转好“一个二个叽叽歪歪,真当官爷是你家奴才不成还敢质疑官爷,你怕不是长了个熊胆”
说罢,他身后的一名衙役上前,狠狠推搡了韩发一把“老东西问东问西,可是不想缴税”
韩发上了年纪,又好几年不曾干活,被那衙役这么一推,当下踉跄几步,一屁股摔到地上。
只听得“咔嚓”一声,韩发惨叫着捂住胳膊,整个人疼得蜷成一只虾米。
“爹”
韩宏庆见韩发右胳膊不正常地扭曲着,登时怒上心头“我爹不过问了两句,你们为何要伤人”
黑脸衙役见韩发哀嚎,慌乱一瞬,又很快冷静下来“尔等刁民不愿缴人头税,官爷不过给你们点颜色瞧瞧,你又能如何”
短短几句,就将拒不缴税的帽子扣到韩发头上。
韩榆倒吸一口气,眼睛瞪得溜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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