丐帮洛阳总舵张灯结彩,迎接帮主嵇无风与范云迢的婚礼。
平静了一年的武林终于又有了大事,而且,终于不再是祸事。各大门派纷纷来人庆贺,宾客云集,好不热闹。
偶然有人注意到,城中一隅有个医馆也在同一天开业。
而这个医馆颇有些诡异,一个大夫是个毛头小子,两个药童反而是成年男女,还戴着面具。
人们有些不太敢来,于是医馆一开张就门可罗雀。
直到第二天有人发现丐帮前任代帮主、现帮主的妹妹嵇盈风走入这家。身后还跟着一个帷帽遮面的跛子。
此后,大家才渐渐敢来寻医问药。而且他们发现,这里的大夫医术简直惊为天人,还只收外面一半的价钱,医馆登时变得门庭若市。
这天收摊关门后,摘下面具,顾襄以手支颐发出哀叹
“我觉得我们差不多可以不用遮遮掩掩了吧,就算真有仇人寻仇,也没人打得过我。”
“不行”
没等江朝欢开口,孟梁先断然拒绝。
“为什么”
“你们两个,长得不行。”
“你什么意思”顾襄拍案而起“你说我们长得丑”
“若是丑点还好了。”孟梁翻了个白眼,“你们一个面冷,一个面凶,还有那么多前科,把我的客人都吓跑了怎么办”
“唉,真羡慕盈风云游四海,远避江湖纷扰,也不用怕被人认出来。”顾襄又长叹一声。
望着她的眼睛,江朝欢认真道“鹤师叔的义眼装上了,自己留在丐帮也无妨。我的身体状况也稳定了,现在没必要守在一个地方。只要你想,我们明天就可以出发。”
“那谢酽怎么办”
“你已经废了他的武功和膻中气海,我的折红英也因为移穴停止发作。就把他放了吧。”
春去秋来,一年四季。
没想到行医救人的梦想刚刚萌生不久就实现了,顾襄跟着孟梁悉心学习医术,一路走来,也救了不少人。
唯一的棘手病人江朝欢虽然身上数种伤病仍未根除,但仿佛陷入了诡异的平衡不再发作,连孟梁也不解其故。
从一开始日夜悬心,到渐渐放下不再纠结,珍惜每一天和他在一起的日子,顾襄相信自己和孟梁钻研孟九转遗书,总有一天能彻底治好他。
但江朝欢总觉得她还有些事情没想通。
譬如她常常盯着自己的手出神,眼中流露出愧悔;见到血和针,她总是会呆怔一瞬
“用沾满血的手救人,就能洗掉罪业吗”
“杀一个人,救一个人,手中的人命难道能抵消吗”
顾襄心跳一滞,转过头,江朝欢在她身侧坐下。
是啊,他确实可以,也只有他,可以看透自己心里一切所思。并且,直截了当给了她答案
“不能。”
是的,不能。
其实顾襄从小在那种环境中长大,没有正常的是非善恶观念。所以她一直不太觉得自己杀过人,做过错事又如何。
直到新淮水之役,她忽然醒悟顾云天一个人造下的孽业,牵涉甚巨,贻害无穷。她很难不联想到自己。
那一战后她走过了千山万水,也行医救过了不少人命,她以为她找到自己了。可越来越清晰的事实让她怀疑、痛苦、绝望,因为她发现
悬于头顶的剑撤去了,但笼罩在人们心上的阴影,仍未消散。
人们对魔教仍然谈而色变,人心惶惶,甚至走在路上不敢交谈,生怕稍不留神就是灭顶之灾;
死去的人永远不会回来,他的妻儿好友陷入痛苦,也可能会立誓复仇,变成另一个江朝欢,或者谢酽
看似只是做了一件错事,但它的恶劣影响并不只停留在当下。之后的千千万万年、所有与之看似毫不相干的人,都可能因此命途重铸。这就是罪恶的延续与悲剧的循环。
罪业,一旦产生,流毒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