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天光朦朦,日头还没出来。
赵璟走的深一脚浅一脚,袍子下摆也弄湿了一大半。
“璟公子,奴抱着您走吧。”
赵璟身边带着一个小厮,一个婢女。小厮岁数也不大,只有五岁,还有些懵懂,婢女倒是个十四岁的大丫头,平素沉稳。问话的就是这个婢女。
赵璟摇了摇头,“我自己走。”
自己费力地从积雪里拔出腿来,继续往前倒腾。
短短一段路,走了得有半柱香的功夫,这才到赵疆院门口。
两名武士披着轻甲,站在门前守卫。那轻甲上都落满了雪花,二人只有口鼻处还往外冒着热气。
小厮上前打了个千儿,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两名武士的手便已经按在剑柄上。
“退后”其中一人喝道。
小厮登时被吓了一跳,不知所措地僵在了原地。
赵璟却不怕。
他拎着袍角,迈着小短腿从小厮身后绕出来,“我是赵璟。我来见爹爹。”
他倒是不卑不亢,“请两位帮我通传。”
过了片刻,两名武士让开通路。
赵璟走在前头,小厮赶紧跟上,后头的侍女刚刚也被吓得屏气息声,走出好几步,才敢悄悄出声道“还是公子厉害呢。”
小厮觉得自己被比下去了,忙也跟着甜嘴道“公子威风,公子厉害。”
只恨自己没多识几个字,多读几本书,夸不出其他的花样来。
赵璟却没分出心神来了解这二人间的眉眼官司,他的目光,全落在院内。
赵疆正在打拳。
定北王府是武勋传家,就连管账的养花的做饭的拿起刀来都会比划两下,更何况赵疆
他是童子功夫,骑射都有专门的教习师傅,无不是军中久经战阵的老将,剑术更是师从名家,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侠客。倒是这拳法普通些,八极拳,拳谱满大街都是,乐意练的都可以照着学学。
这却是他幼时赵英亲自把着他的手教的。
雪还未停,赵疆上身,只穿一条简单褶裤,拳掌生风。
八极拳没有任何华丽的招式,也无需繁复炫技,堪称质朴,然而在这位定北王府二爷打来,出拳时竟有破空锐鸣之声,听得真切清楚。
跟在赵璟身后的小厮忍不住捏住拳头,也想跟着学个一招半式的。
怎么他用尽了全身力气打出一拳,却连雪花儿飘落的轨迹都不变一下
赵璟是看得眼睛都直了。
父亲、父亲身上还有伤呢现在怎么能光着上身便出来打拳若是受凉该怎么办
他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出声。
他爹现在看起来简直像一座移动的火炉,那些鹅毛大的雪花在还未触及他周身两三寸的地方就被他身上的热气融化了。
院内还有一名带剑的武士,不过看起来他可要比门口的那两个和蔼多了,看赵璟直愣愣地瞧着赵疆,他主动给主子的公子解释道“这是拳风。”
“力猛手快而自成风。”武士道“这是不用内力的硬功夫,军中也有些人做得,只没有十余年的功底,出手这样刚猛是伤身体的。二爷在江湖日久,却还保留着军中习惯。”
“二爷的内外功夫均已大成,这套八极拳也打了十多年。”
不论寒暑,日复一日。
自成风赵璟口中正喃喃,院中,赵疆已收势朝他们走过来。
武士不再言语,向前一步,为赵疆捧上大氅。
赵疆浑不在意,拿过那件黑色描金的仙鹤大氅披着,伸手摸了摸赵璟的脸,“冷”
赵璟小脸蛋冻得冰凉,嘴上却说“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