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天色已晚,冬日间的夜暗云沉沉,瞧不见一点星光,远处的廊檐下有灯笼照路,近处的客厢房藏在一处假山竹景后,此刻,能隐隐听见里面的人音。
燕惊尘只听了一耳朵便知晓,这男子是顾云亭。
他这人面上还是一副没什么表情的冷脸,但心底里的弦却已经紧紧的绷起来了。
没有人比他更在意顾云亭了,他在八百里开外听见一点顾云亭的动静,都要凑过来假装路过几十次,来瞧瞧人家在做什么,要是能抓到点顾云亭的错处就更好了雄性发情时的竞争欲在这一刻表现得淋漓尽致。
深更半夜,顾云亭来此处做什么且,有什么人是不能让盛枝意知道的
客厢房多是专门腾出来给宴会上的客人用的,寻常时候没有人住,只有丫鬟每过三日会过来打扫。
所以,此时这两人约见在此,是不会被人发现的他们也没想到,会有一个在暗处里的燕惊尘虎视眈眈。
燕惊尘一步一步走过去,身体像是一只灵巧的雨燕,轻而易举的翻跃到了房檐之上,缓缓蹲下后,掀开了一块琉璃瓦,从上往下看。
这间客厢房陈列简单质朴,一桌一床,临窗没有摆矮塌,只贴着墙面摆了一个黄花木架,其上摆着一个圆口白釉宝花瓶,而在厢房内,顾云亭正与一个女子面对面而立。
夜间素月流辉,穿过木窗薄纱,落到女子纤细的身影上,对方一抬头,露出一张娇柔面来。
那张脸山黛远,月波长,暮云秋影静年芳,月色一打,更衬得三分温润柔美,一副端庄模样。
正是顾云亭的养妹,现养在顾老夫人膝下的养女,柳惜娘。
柳惜娘生了一张楚楚可怜的瓜子脸,抬起眼眸看人时,那双水杏眼格外惹人疼惜。
此时,柳惜娘正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眸望着他,哽咽着道“云郎许久不来看我,我心头难过,便想偷偷来瞧瞧你,你放心,我一路小心,只有相熟的白嬷嬷引路,不曾叫任何人发现。”
说话间,柳惜娘像是一团轻薄的雨雾般扑过来,柔弱的攀附着顾云亭的手臂盈盈落泪,一副没有顾云亭便不知道如何活下去的模样。
柳惜娘与盛枝意是完全不同的女人。
盛枝意是枝头上的凤凰,叫人捧着追着,顾云亭在她面前永远要低上一头,他是个男人,偶尔也会觉得憋闷。
而柳惜娘能很好的纾解这种憋闷。
柳惜娘像是解语花,总会柔声安慰他,永远听从他,迁就他,让顾云亭能够感受到男人的尊严。
所以柳惜娘摆出这张脸思念他、仰慕他、怕失去他的疼爱的脸时,顾云亭便心柔了两分。
顾云亭的眉头渐渐便松开了,原本带这些指责的语气也软化下来,拥着怀里的美人儿道“我这些时日繁忙,公务都抽不出身。”
顿了顿,他又道“我得了空闲,便去老太君那处看你。”
柳惜娘依靠在他怀中,云鬓飘香间眉眼动人,似是觉得时机成熟了,她轻声哀求道“云郎这一日复一日,你已是尚书了,这般高的官,难道还不能给我个身份吗”
顾云亭看向她,见她眼底带泪,心底也是一软。
他何曾没想过呢只是盛枝意那性子,定是要鱼死网破的。
“再从长计议吧。”他道。
他这般一说,一旁的柳惜娘擦了擦眼泪,又道“云郎,我与你在一起这么多年,从未曾奢求什么,至今日,我想求云郎怜我一次三日后婉玉及笄宴,我也想来,她毕竟也是我生下来的。”
顾云亭的面色微沉。
因着柳惜娘和他之间的关系,所以他从不允许柳惜娘单独来府上,每每柳惜娘来,都是随着顾老太君一起的。
他并不想让柳惜娘跟顾婉玉接触太多,他怕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