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摩挲着指节,不由得想起了从前。
鹿笙一直都不喜欢他喝酒。
她从小感官就比一般人敏锐,嫌弃酒味臭,要是他和鹿师兄喝了酒,她就躲得远远的,不给抱,那会儿师嫂不在家,鹿师兄喝多了些,把她捞在怀里,她挣扎不脱,就龇着小奶牙咬人,咬在了人家手表上,差点把牙硌掉,哭得眼睛都肿了,大半天都不理人。
为了哄她,他们给她泡了三瓶奶,她就手脚并用的圈着奶瓶,喝一口奶,哼唧几声,喝完了就继续哭,最后愣是逼得他们两个刷了五次牙,洗了三遍澡,反复确认身上再没有酒味才敢从洗手间出来,结果她早就躺在狗窝里抱着大狗狗睡着了。
她还真是从小就是个娇气的磨人精。
女孩甜糯的声音落在耳畔,似乎勾开了记忆的闸门,让他莫名的又想起许多从前的事来。
当初刚进温氏不久的时候,为了和父亲的对赌,他和一个大客户应酬,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回家的时候,保姆把他扶回房间就去休息了,反而是半夜不敢一个人睡的笙笙溜了进来,笨拙又细致的照顾他。
他头疼,她就给他拿了毛巾冰敷,他胃疼,她就搬着小椅子垫着去烧水灌暖水袋给他抱。
小小的孩子记得给他盖被子,却不会照顾自己,为了弄毛巾,衣服都弄得湿了,缩在他身边冻了一夜,第二天就发起了高热,住了一个星期的医院。
后来她每次见到他不舒服,总是眼睛红红的像个小兔子,乖乖地依偎着他身边,一句话也不说,安安静静地陪着他。
这一桩桩一件件,回想起来都是那样让人眼圈发烫,温故唇角不自觉的挂了一抹笑,将刚刚被自己不自觉勾在掌心的红酒杯放在了一旁的桌上,又推远了些。
她心疼他,他便该好好爱护自己。
挂断电话,温故下意识地抬头,头顶一轮明月当空,被那有些纷繁的霓虹映得有些俗气,似乎比不得她发来的那张纯粹漂亮。
每一晚的月色,似乎都不如十五年前那夜一般皎洁明亮,能穿越阴霾透到人心里去。
回到桌前,身侧不知何时又给他倒好了一杯酒,温故白皙修长的手指拿起高脚杯,优雅地摇晃着,若有所思地望着那如血的酒液,他嗅了嗅酒香,却再没有往唇边送。
“老温,刚刚给你打电话的,是你的女朋友吗”沈策听到了两人的对话,笑得有些暧昧。
“不是,那是我的”温故沉吟了一下,第一次有些不知该如何定义他们的关系,他是她的长辈,许多人都习惯将鹿笙当成是他的养女,可莫名的,他从心底里排斥这个字眼。
或许是因为她有完整的家庭,她不需要一个养父,又或者,是他讨厌这个称谓带来的枷锁感。
他不是她的父亲,他也没有做一个好父亲的能力,他只是想要对她好,至于是出于责任还是感情,嘱托还是本心,他已经分不清了。
鹿笙,就是他疼爱的小丫头笙笙,除此之外的任何一种关系,好像都不能形容她的独一无二。
温故的反应看在沈策眼中显然已经成了默认,原本他还有些不确定,可听着温故对她说话时那温柔到几乎可以滴出水来的声音,他想不出第二种可能。
如果不是他心尖尖上的人,北城大名鼎鼎的温先生怎么可能纡尊降贵地那样轻声细语地哄人。
“老温,我太太和女儿下周回来,你也都没见过呢,带上家里人,咱们一起吃个饭吧”
温故点头“也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