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之瑾柳眉微蹙,不知所意,又听苏氏续道,“瞧你迷糊的,还没睡够我本想去寻你,可这实在太大,找了几处都不见你人影,恰好有个女使过来说你乏了,连午膳都拒了,在客房休憩。”
这定是陆时宴遣人编的谬词
可她知姑母一向看好那人,怕闲扯出更多话头,她又不得不顺他的瞎诌往下接,“相亲真是个累活,这几日也没睡好,醒来后瞧天色竟暗了。”
苏氏挽她纤臂,扫她神色比来时还颓唐,难免心疼,“也是,应酬本就耗心神,你也从未与人单独相看过,难免慌张倦怠,不过那是哪个府上的公子”
这话本欲试探苏之瑾,因午宴时,女席缺了她与王茹,男席少了小公爷和几位清秀才子,苏氏一琢磨,天赐福祉,没准阿瑾真能同小公爷碰上了。
哪知苏之瑾气不打一处来,“不过是流痞之辈,面目罗刹,上来灌了我满肚子茶水不提,开口便说要娶我为妻,也不知在唱什么大戏。”
她呼了口浊气,摆摆手,“罢了罢了,说多了怕污了姑母的耳。”
苏氏倒是大惊,想不到名流雅集竟还有如此宵小之辈,且听话头,样貌青面獠牙,可怕粗鄙,定与那清冷贵胄的小公爷不相干了。
“这相亲若是不知根知底,就没谱儿,下回再办甚狗屁流觞,我定头个跳脚。”
苏氏替她委屈,牵苏之瑾往外走,又想着小公爷怕是和王茹相见了,心里更是不如意,顶天暗骂,“那人怕是谁家的破落亲戚,不懂礼,哪有见面就给姑娘灌茶水的,上不了台面的杀才。”
苏之瑾未再接话,苏氏只管她是被气坏了,吩咐车夫快快把家赶,赶紧离了晦气之地。
马车在青石板路上左摇右晃,将苏之瑾的心也震荡地颠来簸去,连同之后多日都惴惴不安,唯恐稍有不慎,就有惊天暴雷炸开。
但好在她在梅居半月,也没听到个响,愈发觉陆时宴那日所言只是寻她开心,不作准数。
倒是程氏隔三差五将外界风吹草动吹入苏之瑾的耳边,“阿瑾,怎么听闻国公夫人看好茹姐儿了”
“春日宴那会,国公夫人对茹姐姐确实是另眼厚待的。”
苏之瑾正伏在案上给大哥苏慎写信,“母亲之前不是说,王家一心想让茹姐姐嫁给二哥的嚒我瞧这势头怕是不像。”
“傻孩子,我们家哪能和国公府相比。”
程氏款款走近,一面替她磨墨,一面同她说了实情,絮絮当初与王家不成文的条款,“你爹爹那时也是个愣头青,就这样应下了。若是茹姐儿与骧哥儿成婚后,苏府需将每年利钱往王家送两成。”
苏之瑾扼袖抬眼,“所以王家并非是瞧中了二哥,而是瞧中咱家的铜钿”
“你二哥除了相貌好之外,还有何可取痞里痞气,狗都要嫌。”
程氏怨起自家子女来,倒是毫不嘴软,“你也是个天真的,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哪还有风花雪月自是把银子攥紧更踏实,你未当家怕是不清楚,这两成利相当于一个富庄两年收成了,王家近年式微,隔三差五下帖邀你二哥去耍,就怕到口的鸭子飞了。”
瞧瞧,即便是从小相识定下的娃娃亲,其间也掺含了种种利益好处,这家算计着那家,婚姻只是待价而沽的交易。
如果那人说的不是谵语,真要娶她,又是在算计什么呢
程氏又言,“但王家若能攀附上国公府,那又不可同日而语了,凭小公爷的势头,茹姐儿真进了门,未来没准还能封上诰命,这可是祖坟冒青烟的大事,王家再短视,当下又岂会将这两成利放在眼里”
这倒是令苏之瑾安下心来,若国公夫人真对王茹有意,王家定会在私下寻隙巴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国公爷和国公夫人点头,那人说的话便更做不得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