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苏之瑾不愿提及,她也就不愿再勉强,只把臂弯靠贴,“姐姐口风真紧。那不若告知我姐姐用了何香怎能盈袖销魂”
这口风真紧之言不知从何而来
苏之瑾好笑,只当她是孩子心性,“不过是笑梅香罢了,只是我自己制得,掺了些银霜碳粉在里头,闻起来方有些不同,你若欢喜,待再见面,我赠你便是了。”
陆薇欣喜万分,见她要走,非得留她再耍会,拉她进了自己闺房,一壁同她做五线彩丝,一壁同她说厉山,“起因还是祖母。她是东阳人氏,几年前回老家探亲,我赖着一道去了。”
似为自己儿时无赖羞愧,她调皮吐吐舌,苏之瑾用彩线轻刮她的俏鼻,她也瞧出来了,这是陆家最受宠的。
陆薇继而道,“那时是晏哥哥护卫,一路南下,在老家呆了几日,祖母便撇开了众仆妇,唯带着宴哥哥和我去了一老宅,屋内陈列各式木雕,有一老仆见到祖母很激动,当即哭说,'主子已去了,死前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您'。他领我们去了墓前,碑上刻有'东阳男子,姓厉名山,无妻无子,乐天乐地,唯憾少年相思不得见,旁无虑也。'”
苏之瑾捻线的纤指一顿,心中唏嘘,不过她疑惑,“那你怎么就敢断定我今日所送的就是厉师所雕呢”
“他会在每一雕尾之处刻'昭'字,瑾姐姐送的那如意上头也有此字呢,若不细瞧,实难察觉。”陆薇附耳轻语,“而我祖母小名单字'昭'。”
原来世间还真有这般长情的人,把一生寄往,刻相思于沉木,金不换,情不灭,一年又一年。
她动动腕上镯子,还没进这深深宅院,她已对院中女人有了悲悯,但随即又觉自己可笑,没准老太太同她姑母一样,一生所求的正是逐名利,上金堂,锦绣琳琅。
“此事只有我和晏哥哥知晓哩,祖母还让我们莫外传。”
“那你怎告知我不怕被老太太责备”
陆薇在她手上套了圈编好的五彩丝环,又另塞了个在她手中,引她往虚无居走,“你是晏哥哥的媳妇嚜,即便我不说,他日后也会告诉你的,老太太要怀疑,头个也先疑他。”
不见得罢苏之瑾很难想象,那人会同她说这些家长里短的闲话。
园中桃花正艳,又转至溪水潺潺,她被领着转了向,不知陆薇要带她去何处。
想询问,却插不进去话,陆薇小嘴喋喋,“我们家中统共有六个兄弟姊妹,大房白太太膝下唯晏哥哥,排行老三;我母亲生了三个,二哥、四哥和我,我排行老五,瑾姐姐也可唤我五妹妹,三房赵太太生了六弟
晏后定要袭爵的,因而外人都称他小公爷,听惯了,家中不少仆子也这样叫。”
苏之瑾一一记下,转念诧愕,突觉不对,怎少了老大老大去哪了
但来不及多问,陆薇就拉她踅进一清幽之居,扯喊,“三哥,瑾姐姐来给你送五彩绳了”
言未犹尽,她就一溜烟跑走了。
苏之瑾想去追,可到园门,曲曲绕绕的小路,她也不知该往哪走,只能硬着头皮转身,辄进园子里。
绿槐高柳咽新蝉,熏风初入弦,倒是清净,按照方才陆薇所言,三哥便是陆时宴罢。
她握着五彩丝,一壁往里走,一壁轻唤,“小公爷,小公爷”
无人回应,也是怪了,这园里连个丫鬟婢子都未见得。
至正屋也是空荡荡,她手心微微冒汗,许是主人家不在呢欲往外折,却见隔间书房松窗开,窗下一人仰面躺坐官帽椅上打瞌睡,以书遮容,抬眼望过去,唯一个喉结懒倦耸突着。
应当是睡熟了。
苏之瑾不愿多扰,放缓脚步,连书房门都疲进,只将五彩丝绳置于窗槛上,当完成受托了。
转身走入廊庑下,突觉风动,只一飞影从窗内跳出,立在她面前,凝她。
苏之瑾惊了一跳,一瞧是陆时宴,眸色分明清醒,不见半分朦胧,方才是在装睡
她还未言,他却先恼上了,鼻稍哼出气
“刚来就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