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送来呢,裁缝倒是来了好几回。”
听他如此说,苏之瑾就没往下追究深思信笺,谈起喜服似有埋怨,“每回来,师傅都嘱咐我莫要再多吃了,怕到十月塞不进嫁衣里。”
那几位老师傅听闻都是国公府从禁中请来的,平日里给宫里头的娘娘妃子做花冠衣裳的,秉承也是宫中一套规矩,说娘娘们为了保持身线,量衣时都吸气挺胸,为的就是警戒自己莫贪吃,以防制好衣裳穿不上,那便落人下风了。
可见做了人上人也没甚好,为争奇斗艳,连口饭都吃不饱。
正巧莲杏儿从外头传话来,“主子,国公府来人请你去府上试喜服了”
苏之瑾诧异,“怎还要去不直接送过来嚜”
“听来的随侍说,小公爷还请了宫廷画师,若是喜服合适,当场要画个合像,挂在喜房嘞。”
苏骧闻言,轻啧,“花里胡哨。我瞧定是他想让画师画他,又不好直言,恰可以拉你一同有个说辞。”
苏之瑾只觉麻烦多事,想早去早回,将苏骧往外推,“到时我也请画师给你和秋怡姐姐画上一副,这可满意”
在她看不到的身后,苏骧勾唇笑了,是纵容的、和煦的笑。
他想,妹妹是嫁对人了,她不该再被搅进柳家糟污风波里,她合该安安稳稳地去国公府做她的少奶奶,享美满。
繁雨洒叶,隐映入湖。
苏之瑾跟着石青入了国公府,走在数人宽的廊庑下,倒是淋不着雨,只不过淅沥的雨在她心中磅礴,略有不痛快,换个好天来试不是更好嚜
石青是个会看眼色的,替自家主子解释道,“苏姑娘莫怪罪,小公爷每日公务安排都有定数,今日是瞧见喜服已好,特空出两个时辰来,晚间还得赴临县,扣押新缴山匪进京刑问,怕是接连一月都不得空了。”
“这么大的雨还得出城”
“小公爷办事从不看天,若是他想做成的事,无论如何都要达成的。”
苏之瑾点点头,这她倒是感同身受,说是要娶她,就那么霸道蛮横让官家赐婚,不问她愿不愿,和土匪也没何两样
待踅进虚无居的喜房,婚服悬挂在朱漆落地衣架上,两婆子忙伺候苏之瑾穿上,上穿青绿素罗长褙子,下束球路飞鸟纹销金绛纱褶裙,外罩牡丹纹生色领大袖,披缠枝花刺绣描金霞帔,下坠鸳鸯金坠子,足穿缀珠凤头履,盛饰粲然,费了好大一工夫,方徐徐挪进正屋。
陆时宴早已换好喜服,听到身后动静,转首抬眼,不由屏息,静默一瞬。
“我的乖乖,小公爷这是娶了个天仙嚜”画师冷禾忍不住赞叹,她见惯宫中嫔妃的殊色娇容,天下佳丽自认看遍,已对美人不足为奇,但见到苏之瑾还是一惊,忙请她坐梨花木椅,唯恐折了摔了。
天仙陆时宴站在椅后,低头敛眸凝她,高髻上别着的正是他赠她的琉璃青簪,领口恰展露她纤直的玉颈,如湖中白鹄惊鸿影,淡淡清辉,漾得人心痒。
宫娥仙妃也不及她一分,这样销魂蚀骨,好在她只是他一人的新娘。
只要他尚存一口气,谁也不可以夺了去。
只是天仙此刻已被喜服勒得喘不上气。
苏之瑾端坐在椅,生恐小腹突起绘入画中,只得微笑吸气,一面懊恼这两月吃多,一面又想到上回端午,瞧见府中几位太太们都纤瘦袅娜,怕不是常请宫中老师傅们来做衣裳罢
她难免担忧,这桩婚事已是迫不得已,若入了国公府还不能裹腹,何乐都没了。
她不由偏头,玉颈也跟着晃,白皙如瑞雪折进陆时宴的眼里。
他的喉结轻滚,眸光暗了又暗。
苏之瑾没瞧出异样,心思全在“民以食为天”上。
她一壁应付画师,凤眼半弯似藏琥珀,一壁忿忿低问身后人,“陆时宴,嫁给你,我能吃饱饭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