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的路听,早已重新低下头去。
其实,在祁家,话语权最大的,另有其人。
祁聿风来后,餐桌上的话题不再是家长里短。饭上齐,祁聿风掌管着一整桌的话题,从天南到海北,从政治到经济。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跟路听说过一句话。
祁家没有第一夜守灵的习俗,空荡荡的灵堂,白布挂垂,十二月风雪肆意飘。
祁家家大业大,夜半来吊唁送丧的人也不胜其数。祁家老两口睡下,祁聿风接待完午夜场,压着喝了很多的身子。
一言不发往灵堂走。
他身上沾了一些飘雪,进屋时寒气扑鼻。灵堂周围的走廊也静悄悄,大团大团吊唁送来的白色花圈堆满了木地板两侧。
在空寂的灵堂正中央,他果然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路听还穿着白天里的丧服,柔软的短发下细着白色的抹额。他跪在妹妹白色相框前,抱着他们才一岁大的孩子。
压抑了一整天的悲伤释放,呜呜哭着,泣不成声。
路听哭了得有很长时间,他是真的很想念很想念亡妻,徒留他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眼泪快要掉干,他忽然感觉到怀抱中的儿子动了动。
小娃娃嘴巴一瘪,要哇哇哭的迹象
这里可是灵堂路听抱起宝宝,看了看,应该是肚子饿了。他不能回自己屋,因为他的房间距离这里太远了。而周围就近的屋子要么有人睡觉要么被锁上,他出不去,也没地方去给孩子喂奶。
路听想了想,环绕了一下四周。他低下头去,熟练解开了丧衣。
祁川是他一手带大的,在要喝母乳的年纪,祁舒尔不愿意走形,刚出生的小祁川饿得哇哇大哭,路听被迫没办法了,学着别人家的妈妈,袒胸露乳,胳膊夹着灌了奶粉的奶瓶,一口一口喂他们的儿子。
路听已经习惯了,双乳也因为儿子日复一日的抓捏,变得比其他男人都大。路听熟练夹上奶瓶,哄着宝宝,嘴贴着他的月匈。
风拂过灵堂正门,吹起了沉默的风衣摆。路听喂了一会儿奶,感觉到了一阵奇怪的凉风。
这里是灵堂窗户都关着,怎么可能有风
路听抱着孩子,抬起头左右张望。最后他往灵堂正大门的方向望去,脖颈缓慢转,一袭不属于这个大堂的黑色风衣,一寸寸切入他的目光。
当他看清楚风衣的主人那一刻。
或许因为紧张的缘故,怀中吃完奶的宝宝又开始哭了起来。路听慌慌张张去哄宝宝,一个不注意胳膊猛的一挤。
夹在腋下的奶瓶,忽然就飞了出去。
刹那间,奶瓶散开,里面香嘟嘟的泡奶粉,全部洒在了他的脸上。
那一刻,屋内都是腥涩甜腻的奶香味。
丧幡吹动,十二月的凉风肆意卷着飘白的雪花。头发上、眼睫毛上都沾满了粘稠的奶液。那些奶液顺着他脸颊,划过他鲜红的嘴唇、脖颈。
还有被小娃娃玩的红宝石,红宝石微石更,被揉捏的都有些月中大。
他透过那一滴滴坠落的奶液,他看到被他叫做“大舅哥”的那个男人站在那里。冷面如霜,眼底还夹杂有一丝轻蔑。
一言不发,望着跪坐在灵堂,浑身洒满奶水、狼狈的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