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红色起先是淡粉,而后迅速转为鲜红,而当那红色变为深红时,谢治眼中的整个世界,就已经陷入了一种让人绝望的崩塌之中了。
有形的秩序在一瞬间变得无序,这种无序的转变甚至没有一点点前摇。
而无序的混乱也在一瞬间通向毁灭,这其间的时间之短暂,短暂到绝大多数的人们尚未能从睡梦中苏醒,而末日已经来临。
从没有人通知谢治这一天便是世界末日,谢治看见无数的房屋在顷刻间倒塌,土地也在一瞬间崩裂,甚至天空也在一瞬间崩裂,连空气都从云层的裂缝之中逃出去了,能呼吸的气体变得越来越稀薄。
那些排行榜上排名远高于自己的超人们,在末日到来之时,都纷纷站了出来,但他们的能力在末日之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到底是什么导致了世界的崩毁,又是什么导致了月亮的坠落
谢治同样不知道这一切发生的原因,但谢治却知道,这场灾厄的发起者是真实存在的,他能感受到灾厄发起者的视线,那视线与谢治此前四十年间所遇到的所有的实现都不相同。
如果说此前所遭逢的视线最多只是一条蛛丝,那此刻尝试投射到自己身上的视线,直径甚至要超过自己的手臂;而倘若将此前所遭逢的视线强度比作一支普通的强光手电,那如今投射到自己身上的视线,所覆盖的范围就是整个天空。
被视线扫射到的超人都在同一瞬间化作了齑粉,谢治近距离看到了他们的解体过程,眼球的爆裂与躯体的膨胀都是在电光石火之间瞬时发生的,而后整个躯体就变成了四散的水雾,往天上升腾,往地里飘散,直到变成肉眼再不可见的粒子。
连脚下的土地都变成了粒子,土壤与岩石都在那一瞬间崩解开来,一遍遍地解裂,变成更小的碎块,变成漂浮着坠落的粉末。
对死亡的感受也是这一刻传达到谢治内心的。
在脚下的土地开始崩裂的那一刻,谢治的灵魂深处突然便意识到了某种时刻的来临世界死了。
巨大月亮世界死在了自己的脚下,死在了自己的背后,就在刚刚。
那种感觉,就好像房屋的棚顶突然被飓风掀开,漫天的星空随着瞬间的轰鸣声扑进了自己的眼睛里,谢治从未想过世界是会灭亡的,也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亲眼看到世界毁灭的那一天,但世界当真毁灭了,死亡光锥带来的恐惧已然击穿了谢治的内心。
直到这时,谢治才发现,自己似乎已经成为巨大月亮世界中,最后一个还未曾死亡的那个人。
醉心于藏匿之中的谢治,早就把“蓝色隐藏”练就成了自己的本能,当那灾厄的视线第一次投射向巨大月亮世界,当那灾厄的视线还尚未布满整片天空之前,破旧的小剪刀就已经从那命定的末日之中,将谢治的存在给剪除了。
于是谢治旁观了灾厄发生的全过程,即便这所谓的全过程从开始到结束也只有不到数分钟的时间,但至少,在这世界末日到来时的数分钟内,谢治是安然无恙的。
只是谢治最终还是迎来了属于自己的死亡。
他终究是巨大月亮世界的一部分,当世界崩解,大地与天空都消散,谢治也终于失去了他生存的依凭。
而循环权柄也正是在这一时刻发放到他体内的。
又或许还在这一刻之前,在天地崩毁、世界灭亡到来的那一瞬间。
循环者资格的发放从来不是什么“从所有可能的适格者中遴选”,从头到尾,在世界末日到来后的那一瞬间,还有可能被称为“适格者”的幸存者,就只剩下了谢治一人。
而巨大月亮世界的世界意志甚至也没有任何时间进行这所谓的遴选,循环者资格的发放,更像是一场
孤注一掷的遗言。
祂把自己仅剩的全部力量都交付给了谢治,让谢治能够一遍遍地在死后重启循环,将时间倒流到他所能触碰到的任意时间当中。
而祂做出这一决定的原因,从不是因为谢治是什么气运之子,又或者谢治的天赋异禀、天资卓绝,而仅仅是因为,这是巨大月亮世界脱离死亡结局、重获新生的唯一可能
在无数次的循环中,让那唯一能够重启循环的循环者,成千上万次地拼尽全力,直到找到那个可能的出口。
这便是谢治成为循环者的唯一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