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每一处地方都铺设着正方形的弧面“砖块”,那砖块看起来像一块凸起的枕头,让苏诺感觉到“柔软”。
光线从每一块方形的砖块与另一块砖块的缝隙里投射进房间,带着米白色的芒刺,像是从四面八方的缝隙里插入海盗桶的尖刀,当苏诺的皮肤接触到那些白色的光线,他感受到一种高烈度的侵蚀,像是某种强酸正腐蚀着自己的表层。
但那腐蚀感只持续了一瞬,又即刻消散了,当苏诺再次看向那四面八方传来的光线,那些光线仍旧像是无孔不入的芒刺,但灼烧感却消失不见了。
关于这个奇怪的房间,苏诺有很多问题,他尝试自言自语,却发现自己无法发出任何一点声音,这让苏诺感到疑惑,但疑惑的情绪传递到心灵,当他尝试在心中思考,在心底询问,却又发现,即使在自己的内心之中,他仍旧无法发出一星半点的声音。
无法对话,甚至无法在内心深处展开与自己的对话,也无法进行任何程度的思考,房间里唯有的只有静默。
苏诺就这样静静地站在房间的正中央,那是他睁开眼时就站立的地方。
他面无表情地转动着眼球,眼球的转动带动他的头颅,头颅的摆动带动他的躯体。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发出了自他在这纯白色房间里苏醒后的第一个音节。
“滋。”
那是一个短暂的促音,苏诺的口腔夸张地张到最大,而上下两侧的牙齿又用力地挤压到一起,他的舌尖抵住牙床的根部,而气声终于从这片纯白色的房间里诞生出来。
气声的出现就像是一个引子,苏诺迅速地回忆起了“语言”。
他甚至感觉,语料的注入就像是一瞬之间完成的,前一刻自己刚刚用尽全力吐出一个短促的音节,而几乎同一时刻,他就回忆起了自己应当掌握的所有语音甚至更多。
苏诺又一次张开了嘴巴,从他的嘴巴里发出了飞鸟的啼鸣、走兽的啸叫、游鱼的声波,甚至于那些完全静默无声的
蚂蚁间触角相碰时交换的信息素,昙花开放时花蕊与花瓣间分离那一瞬绽开的光与气,病毒与细胞接触那一瞬蛋白质外壳与抗原的结合
“我是”
苏诺发出了新的疑问,他想问自己“我是谁”,但当这个问题尚未形成语言,只是一个念头从他的脑海里诞生时,解答便瞬息而至了。
瞬息而至的解答并不是唯一的,那些解答无穷无尽,无边无际,层层叠叠地堆叠着,只一瞬间就占满了整个空间,即使是简单的“我是谁”,苏诺都在一瞬之间接收到了超过一亿个答案,那些答案各不相同,但所有的答案,全然都是真的。
苏诺听见脖子以上传来的爆响。
他伸出手去触摸,发现自己的头颅已然变成了四分五裂的碎片,
所有的碎片竟都没有四散着坠落,碎片与碎片粘合在一起,像一个四分五裂却又完好无损的花瓶。
白色的光芒从头颅碎片的缝隙里穿透出来,就像那些白光,从这纯白色房间的缝隙穿透进房间里。
无穷无尽的信息流从白色的芒刺里逸散到缝隙之外,成为房间里空旷的一部分。
苏诺感觉好受多了。
他的所有思考都会逸散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甚至更多,但仅剩万分之一的思考被他捕捉,也足以支撑他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