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像浆糊一样,有些不清醒。
感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但这个梦却又很短暂,短暂到,似乎只持续了二十八天。
梦的内容究竟是什么呢
好像是关于一只飞到南太平洋上变成飓风的蝴蝶
又像是一个掉落井中的人如何从井底爬到井口的故事
周游觉得这些描述似乎都不正确。
但当他试图继续向下思考,往更深处思考,却发觉自己头痛欲裂,那种疼痛,仿佛是从灵魂深处传到头颅之中,将周游的全部思绪都压了回去。
只留下唯一的那个。
“回家。”
周游又一次从发呆中回过神来,揉了揉青筋暴突的太阳穴。
是了,该回家了。
卫衣和裤子全部都水淋淋的,身上也全都湿透了,像是从水里刚把自己捞出来一样。
周游感觉浑身乏力,仿佛剧烈运动之后的大汗淋漓,他的确应该回家了,他要回到家去,久违地洗一场热水澡。
他开始尝试挪步,就像蹒跚学步的幼儿第一次学习走路,他抬起了左脚,又尝试抬起右脚,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向后栽倒,跌坐到地上。
手掌底下渗出鲜血,周游抬起手掌看去,却发现一些碎玻璃渣扎进了手掌里。
抬起头时,周游才看见头顶的那盏街灯。
灯管破裂着,半根灯管碎裂坠落,散落在混凝土地面上。
“我记得这里,这里是”
这里是周游高中时期,每次晚自习放学都会经过的那条小路。
破裂的,是街道上唯一总是为自己亮起的那盏街灯。
该回家了。
太阳高高的挂在天空的中央,这让周游意识到,此刻也许快到正午。
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手机的屏幕却在先前的跌坐中被压坏,屏幕上展露着五彩斑斓的花痕。
唯有上屏三分之一的区域还能勉强显示画面。
待机界面显示着“1120”。
往家里走吧,爸妈还在等我吃饭呢。
周游往家里走去,穿过人声鼎沸的街道。
他记得街道上的每一家街坊。
左手边第一家水果店,老板姓陈,为人亲和,连走路时都总是笑呵呵的,他的儿子陈烈是自己的高中同学,毕业后当了消防员,秋冬季节总要随大部队往城市周围的森林里去扑灭山火;
右手边第二家洗衣店,老板姓王,周游小时候总叫她王阿姨,但王姨却总让周游改口,叫她王姐姐,而等到周游大学以后,每次叫她王姐,王姐又不认了,总是摆摆手说,我与你爸妈平辈,你啊,要叫我王姨;
西北角的几家快餐店换了一批又一批,黄焖鸡米饭,猪脚饭,鱼蛋咖喱,汉堡,热狗,速食牛排一茬一茬的快餐店与它们的老板总是一起破产转让,又迎来新的冤大头;
东边的老馄饨店却十几年屹立不倒,周游记得,自己还在上幼儿园时,那馄饨店便开着,老板娘也从四十多岁的徐阿姨变成了如今年近七十的徐老奶奶
周游一家家地从那些街坊门前走过,与其中的每一位街坊打招呼,谈笑着,仿佛久别重逢的老友。
“周游,又打篮球打到中午了啊,回去要洗澡啊,这两天虽然入夏,但是天气早晚降得厉害,一冻就回凉咯”
“我晓得的啦谢谢陈伯伯关心,陈烈啥时候回来啊,我买了个新游戏机,千年那家产的,嗨呀你就跟他这么讲,他回来以后肯定连饭都不吃就往我家奔的”
“嗨哟,这个紧要关头你们怎么能玩游戏呢有打游戏的时间不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多复习复习”
“紧要关头什么紧要关头”
“你啊以后有的后悔的哦”
“周游这是回去吃饭啊怎么浑身都潮透了,打篮球也留点力啊,你看这跟水猴子似的,来王姨这儿姨给你擦擦”
“谢谢王姨,我这就回去洗澡啦”
“真是个惹人爱的小孩儿,我家儒风要是像你一样让我省点心就好了,又是得病,又是休学,唉,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个大学上哦”
“儒风他还在休学”
“还在小周你这话可就有点儒风上个月才办的休学手续,治病哪里有这么快的哦”
“上上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