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坚白原本满脸不耐,此刻听得周楚凝这般言语,面上发冷,却是一下子抬起头来。
周楚凝先前每每同陈坚白见面,都要仔细妆扮,连眉毛都不能歪上半点,面上的铅粉、胭脂更要浓淡得宜,不可错了丝毫,然而此刻她泪水流于双颊,又被袖子随意乱擦,早已红红白白交错杂乱,放在往日不知如何着急。
可她此刻却半点不去理会,而是直视陈坚白的眼睛,大声笑道“陈大哥,你同我阿姊自以为得计,想着将来自能做一对好夫妻吧不过文人总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看我这一身黄裙,同黄雀像是不像的”
陈坚白忍了半日,最后还是道“你要怎样”
“我要怎样”周楚凝大笑数声,那笑声干干的,竟有些渗人,“我要怎样我旁的不想,只想同陈大哥在一处阿姊自去和她的亲,大义之下,如何能如此自私,为着自己,不顾他人”
陈坚白冷声对道“你阿姊早已失了踪迹,如何能去和亲。”
又道“我与你只是寻常表兄妹,仅有兄妹之谊,殊无半分男女之情,怎能在一处”
周楚凝见他一口咬定,不肯认输,不由得尖着嗓子道“陈大哥,你未免也把我看得太轻了你说要是那郭保吉郭将军晓得你一个小小的统领,又是刚过来投奔,居然就敢将堂堂一朝郡主下落瞒下,他会怎么想”
“今日能瞒一个女子,明日就能瞒着其余厉害之事,你明明晓得阿姊乃是朝廷钦点,为着国朝大业才和亲,更晓得郭将军虽是举了旗,不管将来如何,此刻也只是清君侧而已,不当做下如此大逆之举,却还敢这般行事,要是给郭将军晓得你这般阳奉阴违,欺上瞒下,又会如何作想”
陈坚白看向周楚凝的眼神都不对了,此时不怒反笑,问道“这番话术,是有人教你说的,还是你自己说的”
周楚凝被看得遍体生寒,仿佛头顶悬了一把利刃似的,却是强自镇定,道“我自己说的又如何,旁人教的又如何陈大哥也莫要想着把我关起来就能一了百了,我今日既是敢把这话说出来,必然就有自保之道”
又攥紧手中帕子,上前两步,还去给陈坚白去轻轻擦拭身上尘土,继而放软了语调,道“陈大哥,你我二人做一对恩爱鸳鸯,难道不好吗当日在京中也好,今时来翔庆也罢,谁人不说我比阿姊生得相貌好我比她年纪轻,比她生得好,待你更是体贴细致世上谁能比得过我对你的喜欢跟我在一处,大当真就辱没你了”
一面说,却是一面去捉陈坚白的手,双手将他的手轻轻握住摩挲。
陈坚白皱眉不语,却是并无动作。
周楚凝见他不避不让,登时大喜过望,按着他的手,急急又道“陈大哥,你且想一想,翔庆一处小地,若不是因为阿姊,你何必又要蹉跎至此你在京中已是禁军统校,深得天子、朝廷信重,将来前途无量,今日乃是一着不慎,行错了道,又无法可想,才至于此,只是翔庆究竟不能成事,将来迟早要归顺朝廷,届时那郭保吉自然有太子相保无碍,你一个下头军将,岂会有人来管”
她字字句句都情真意切,说到后头,嗓子眼都堵了似的。
陈坚白却是侧头看了她一眼,问道“那依你所见,我当要如何才好”
周楚凝忙挨得近了,几乎是靠他的臂膀,道“陈大哥,你我不如弃暗投明我自京兆府来此处,其实有人相护,京兆府尹做了许诺,说得了天子诏令,若有从贼的人愿意将功赎罪来做反正,朝中不但不会责罚,还会大力褒奖京中此刻已经在举兵,想来用不得多少时日,便能北上,届时陈大哥作为内应,岂不能立下泼天大功劳,何愁将来你晓得我素来不是个有醋的,将来成了亲,我自在家中相夫教子,大哥一应行事自纵己意,岂不畅怀”
陈坚白眼睛半眯,像是要看清楚她一般,问道“这许多话,断不是你能想出来是谁人教授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