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以为找到贺砚回就是爷爷往床边递个手机的工夫,可现在
“凌粟,车到了,赶紧下去了。”外头关牧州刚结束和小男孩儿的腻腻歪歪,探身进来喊凌粟。
凌粟胡乱地挤上牙膏用左手刷牙,在牙膏沫沫乱飞的同时给自己认识的小护士发微信,想问问贺砚回的情况。
“快点了,衣服给你挂在衣架上了,出来赶紧换。”
凌粟随便应了两声,在得知认识的那个护士今天竟然休息的时候忍不住皱眉啧了一声。
之前关牧州说他连个微信都不能卑微拥有的时候,他自己还笑关牧州功利,说他见到个好看小伙子就要微信,现在可好。
他连个人都找不着了。
换上西装坐在车里,凌粟皱着眉头看着窗外,心情十分不佳。
几乎又重复了昨天的故事,他和关牧州一左一右地在两边坐在车里,车被绝望地堵在高架上。
易家派出来接客人的车都配着司机,两个人坐在车里连唯一的活动都被剥夺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前路无望,而凌粟今天连玩消消乐的心情都没了。
“你再想,也没办法不是。”关牧州看着凌粟的苦瓜脸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声劝他,“别想了那么大人了,还能饿着自己不成。”
凌粟转头瞟了他一眼,脸色明显仍旧停留在心情不佳的范畴里。
“他没见着你之前难道就不吃饭了活过这么大没吃过一顿好饭了”关牧州数落起人来丝毫不留情面,“你不去一天,他就能饿着等你一天”
凌粟抿了抿春扭过了头去没说话。
他倒是不至于把自己想得那么重要
虽然关牧州其实没说错什么。
此刻的六十公里外,市三院住院部的病房角落里,贺砚回碰了碰自己手边已经凉透了的饭盒。
油已经渗过了劣质的饭盒,冰凉着,在塑料袋上凝成了一层黏腻的膜。
贺砚回靠坐在床上,闭着眼睛看上去安静得像是一幅壁画。
“不吃吗”护士长站在门口轻声问。
查房的护士摇了摇头,给贺砚回拉上了旁边的帘子,继而拿走了盒饭,走到护士长身边叹了口气。
“这怎么行。”护士长皱着眉头,“这一天都”
“从中午开始就没碰过东西了,水又是一直喝得少,今天还特地让人加了份汤,也没碰。”
贺砚回从醒来之后,对周围的人和事从来没有产生过什么兴趣。在疼得会摔东西会大声叫骂的一群病人中,贺砚回安静到几乎失去了一个重伤病人该有的存在感。
直到今天。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更叫不醒一个闭着眼睛假寐的瞎子。
护士在贺砚回身边来来回回走动了无数次,轻声试探了数十回,自始至终都没有换来一点反应。
这个人就仿佛一尊被供在恒温箱里的文艺复兴时代的雕塑好看是好看,但前头都得四四方方地拉上警戒线,写着闲人勿近。
已经晚上了。贺砚回想,外头的风已经开始凉了,不知道凌粟是不是还在醉着,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凌粟爷爷今天出院了,隔壁欢天喜地的。来接他的人很多,大家都和乐融融的,很热闹。
明明就和自己隔着一道帘子,可贺砚回却感到了从未有过的遥远。
因为那个会掀开帘子,问他是不是等急了的人今天没来,那道轻薄的帘子又成了贺砚回和整个世界的厚重阻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