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来燕城啊,弟弟?”
陈骁,陈家收养方木森后生下的独子。就读于蜀地中学,来燕城参加比赛,借住在哥哥家。
燕城气候干燥,天气多变,才是初夏,居然也出现了三十度的高温,一点也不适合室外活动。等方木森好不容易忙完用餐、认场地之类的流程,把人妥当安置下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
陈骁在客房看电脑,检查模型最后的思路,方木森没有打扰他。等回卧室没多久,他就接到了家里的电话。
“喂,阿姨?嗯,我们已经吃完晚饭回来了,小骁自己在忙,对,明天下午的比赛我送他过去。”
电话里传来温和的女声:“他没再和你闹别扭吧?这孩子,真是的,从过年到现在都多久了,还置气呢。”
“他就是想着你过年没回来,不高兴,我和你叔叔也是后来才知道,他把你给他买的乐高全拼好了,就等着想给你看……对,三千多片呢,我们俩都不知道他拼了多久。”
方木森声音略带歉意:“过些日子我攒好年假就回去,等他期末考完,正好出去转转。”
过年的时候因为奶酪生病,无人照看,他就没有回蜀地。
“哎呀没事,小骁这孩子你也知道,就是嘴硬。还是你工作要紧,最近还很忙吗?”
陈母又问起了方木森的近况。
长辈上了年纪总难免会有些絮叨,止不住地操心,电话不知不觉就聊了十几分钟,直到那边陈父说了些什么,陈母才停下话题。
“哎,小骁给他爸发微信了!”
十几岁的孩子,正是叛逆的时候,平日里一句话都不肯多说。陈母忍不住叹气:“真是的,让他主动给我们发条消息简直比登天还难……快看看,他说什么了?”
电话那边,陈父的声音遥遥传过来。
“他说今天去接他和哥哥的好像是耿家那位……”
通话突兀地静了音,却不是挂断,而是仍有沙沙的碎响,是用手捂住收音器时会产生的效果。
方木森站在窗边,抬眼看着自己映在玻璃窗上的影子。
窗外,灯火明灭。
过了好一会儿,电话里才重新有声音传过来,陈母的语气中尚且带有几分局促:“小森,你们、今天……”
倒是方木森语气平静,嗓音温和:“是耿先生来接的我们。”
陈母的声音更慌乱了些:“你,你和他……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担心……”
方木森安慰她:“嗯,我知道,您缓口气,别着急。”
“我们没在一起,”他笑了笑,说,“就是工作上有些交集,现在算是朋友吧。”
“中午他有时间,就顺路捎了我们一程。”
电话那边沉默地听着,隐隐传来了一点压抑的、断续的吸气声。
隔了太久,当年那个清瘦寡言的男孩此刻已然长成了温润苍劲的翠竹,可堪为一方天地遮风避雨。
他的语气太温和,让人终是忍不住,要把压在心头多年的巨石曝晒出来。
“小森,小森……”陈母声音哽咽,“那时候,是我们对不起你。”
“对不起,我们只想着让你去和耿家打好关系,没有考虑你的感受……”
这么多年过去,那段本该纯粹的年轻恋曲早已仓皇结断,他们一直没敢提起,怕重揭旧伤,怕方木森只想让过去过去。
可是悔果百尝,日日的相处又岂能是一句“收养”所能抹消,疼和爱长进了肉里,向内生长,再不能剜去。
“我只想,让你别再受我们影响,找个自己喜欢的伴儿,别的,都不用再去考虑……”
陈母啜泣着,声线微颤。
“对不起,我知道,我可能没资格再和你说这些……”
“我明白您的意思,”方木森轻缓地打断了她的话,“都过去了。”
他放轻了声音,面前是城市璀璨的夜色,灯火和星光一并落在他的眼中。
“妈,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