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叔早在沈长明递气泡水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毕竟沈长明这人抠的可怕,一件黑t恤洗烂了才扔掉,更不用说买饮料了。
他站在不远处看了一会儿沈长明,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烟。
少年微微弯腰,拿着铲子铲着沙子,豆大般的汗水顺着坚毅的下颌线流下,俊朗的面容配着结实的身材,时不时忍路过的女生悄悄偷偷看了好几眼。
沈长明早已习惯被人注视的感觉。
但他还是放下手里的沙铲,转头望向盯了他有一段时间的胡叔,无奈道,“胡叔,有什么事吗”
“我倒是没事,”胡叔老神在在地瞥了一眼,哼笑一声,“反而是你有事。”
胡叔边走向他边把手里的烟灭了,“说吧。那个女孩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怎样的人”沈长明垂眸,转身继续自己手头上的事情。
胡叔笑骂道,“少来你穿开裆裤的时候我就在了,你心里那点小九九我虽然没能百分百猜到,但猜的也八九不离十。还不快说”
沈长明手上的动作一滞,沉默了许久,半晌才道,“人很好。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还有两个小梨涡,很甜。”
“很容易被人欺负,但也会反击,这点也特别可爱。”
沈长明抿了抿薄唇,没再继续说下去。
胡叔听完之后,拍了拍沈长明的肩膀,大笑道,“早说不就好了,还要我和你扯这么多你们现在”
“她是江淮安的女儿。”沈长明对上胡叔的视线,涩声道。他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但眼底充斥的却是散不开的昏沉雾色,像是失去了光的人。
胡叔嘴巴张开了又闭上,缓了好一会儿才说,“是江氏的那个江淮安”
“是。”沈长明咧开嘴,轻笑了一声,“就是那个江淮安。”
过了半天,胡叔才从兜里掏出烟盒,递了一根给沈长明,最后才给自己点上。
“长明。”胡叔长叹了一口气,“你可不能喜欢她。”
沈长明怎么会不知道这个事实。他比谁都知道得清楚,尤其是在和江淮安交手后,他就更加清楚地认识到,他和江橙橙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在那肮脏的地下拳场,江淮安是来寻乐的人,而他则是为了活命去出卖血肉的人。他的双手充斥着的是鲜血,是铜臭味,是脏污。
他连触碰江橙橙的资格都没有。
可是
“我控制不住。”沈长明的脸隐藏在烟雾中,声音低沉嘶哑,“胡叔,我控制不住。”
他是如此地喜欢江橙橙,以至于喜欢到只要看见对方笑一笑,就会毫无犹豫地举旗投降。那一刻他不再是那个不愿服输的沈长明,而是一个落败者,输的一塌糊涂,还心甘情愿地交出自己的一切。
胡叔心里百味交杂,他怎么会不知道沈长明的煎熬。沈长明这孩子向来内敛,对于自己想要的和喜欢的东西从来不说出口。不说也就罢了,还要近乎自我折磨似的把这种喜欢剔除于心。
但沈长明今天却说出了这样的话,只能说明一个事实
沈长明尝试过剔除这份喜欢,但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了。
胡叔喉间莫名涌上一股涩意,他突然想到了沈长明妈妈去世那天的场景。
女人曼妙的身形在地上已然不成形,只剩下那张漂亮的面容勉强可以辨认出身份。
那时候还是初中生的沈长明站在雨里,转头看向他,眼底竟是一片空洞。他没哭,甚至连眼眶都没有红,只是接静地说了一句,“胡叔,我没有妈妈了。”
这一路走来,沈长明过得太苦了,曾经他所爱的离他而去,今天遇见了能让他活过来的人又不容他触碰。
江橙橙于沈长明而言,就是玻璃里的玫瑰,被人精心浇灌长大,一旦被一点风尘攀上,就会被侵蚀得连骨头都不剩。玻璃里是江橙橙,玻璃外是沈长明,两人始终隔着一层无形的隔阂,无法跨越。
胡叔看了一眼沈长明,对方的唇线已然崩成一条直线。他知道这小子在某些程度上偏执得可怕,但他没有权利去阻止沈长明做决定,只能拍拍沈长明的后背,“这是命啊,长明,这是命。”
沈长明默然不语,只是再次抄起沙铲,用力地铲着地上的沙子,好像在宣泄着什么。
胡叔看见这样的他也于心不忍,只是又叹了一口气,转身打算离开。孰料他的背后倏尔传来一声淡淡的低语
“那我就不认命。”
胡叔重新看向沈长明,瞥见的是对方眉宇间的戾气。
沈长明一字一顿道,“胡叔,我不能认命。”
他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是一手烂牌,他要么翻盘,要么就真的只能认命,被那些人磋磨一辈子。
他不愿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