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云楼晌午后才开张,她吃完午饭,换上男子装束穿过暗门来到隔壁卧房,立刻发现一个危险信号。
她每天关门后习惯在门前洒一层薄薄的粉灰,若有人潜入就会留下痕迹。今天那些淡青色的灰尘初次记录下几个浅浅的大脚印,来去都有。
她出门问看家的瑞福昨晚可有人造访。
瑞福茫然“我一直守在家里,没人来啊。”
“那夜里有动静吗”
“也没有。”
瑞福早晚都会检查门窗,确定没人动过大门和卧室的门闩。
“会是那种能高来高去的窃贼吗”
“屋里没丢东西,肯定不是贼。”
柳竹秋怀疑此人是来探她虚实的,不知是否已发现室内的暗门。
她让瑞福先去向三哥家报讯,让他们早做防备,仍照既定计划去锦云楼看望宋妙仙。
“温孝廉,可把您给盼来了。听说您吃了官司我都急坏了,还准备去府衙抱着府尹老爷的腿替您喊冤呢。”
老鸨崔六娘见了她,腻歪得像久别重逢的亲人,奉承完毕话锋一转,指着楼上紧张兮兮说“方才来了位客官,指名要见妙仙。我本想照原先的样替你们回了,可那人派头特大,直接让随从往我脸上扔了一锭金元宝,喏,就是这个。”
她撩起上袄,露出肥腻腰身,从腰带里扣出黄灿灿的金锭,少说有五两重。
“妙仙是我们锦云楼的招牌,您又是我的大贵人,别说一块金子,就是一座金山我也不能辜负你们。可这人的排场架势太吓人,兴许是哪位王公贵戚,我得罪不起,只好委屈妙仙先陪他们说说话。这才一会儿功夫,您立刻上去还不妨事。”
据说那客人衣着华丽,头戴着帷帽,难辨形容,听口音是京城人士。手下三个随从也都穿丝着锦,气度与寻常富户家的奴仆迥异。
柳竹秋联想到卧室里的脚印,隐隐有不祥之感。登上二楼来到宋妙仙的居室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门里响起一个稚嫩的少年声音“谁啊”
一听就是个跋扈的豪奴。
柳竹秋见不是宋妙仙的丫鬟应门,更加狐疑,朗声道“温霄寒,来拜访妙仙姑娘。”
沉重的跫音迅速靠近,门缝咯吱张开,一个腰悬长剑,金刚般魁梧健硕的年轻武士面无表情注视她,刀砍斧削的黧黑面孔笼着冷铁似的寒光。
“进来吧。”
那应门的少年高声呼唤,武士让开通道,向柳竹秋做了个孔武有力的请手势。
柳竹秋跨入室内,一缕幽兰香气钻进鼻孔,完全盖住了宋妙仙常用的熏香,清新淡雅,别有韵致。
她绕过多宝格5来到厅堂,只见那戴银纱帷帽的神秘客人高坐堂上,身着琥珀色刺金道袍,外罩雪色缕花银丝鹤氅,身姿庄重优美,双手闲雅地放在膝盖上,修指如雕,右手食指戴着一枚羊脂玉镶嵌的红宝石戒指,肤色与玉色浑然一体,浑身散发着超逸出粹的贵气。
客人右边立着一个五十多岁留山羊胡子的富态老头儿,身长七尺,看人的眼神甚是倨傲。左边就是那传话的猴瘦少年,一脸聪明相,不过岁数明显比声音大出许多,至少十岁光景,个子还比那老头儿略高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