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含章心头一紧,像有惊雷在胸口突兀地炸开。
她自元青掌中拾起碎玉、小心摸索,虽竭力按下焦虑,纤细的指却仍在打颤。
元青注意到了李含章的异常,不解道:“阿姐,你怎么了?”
李含章摇摇头,不答话。
这玉是梁铮的身世信物,被砸碎后,一块留给他,一块则送往了平南王府。
府外之人拥有这块碎玉,又是名女子。
除了平南王妃,还能是谁?
李含章还记得,冬至宴上,平南王妃自称心有苦衷,会择日向她说明。而方才送走楼肖二人时,梁铮也随楼宏明离了府,说是有军务要处理。
这样看来,此刻正是与平南王妃会面的好时机。
虽然她对平南王夫妇全无好感,但事关梁铮,总归要听人一言。
李含章松懈五指,将碎玉递给元青。
又同人道:“请她进来。”
“不必奉茶,本宫只同她聊一小阵。”
不知梁铮何时会回来,她只想与平南王妃速战速决。
“找个地方,将这碎玉藏起来。还有,今日之事……绝不能告知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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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含章抵达中堂外时,平南王妃已等候其中。
妇人背对木门,仰望着悬于墙面的一幅山水画,身影似比冬至那日细瘦不少。
李含章不作声,只扶着后腰、缓步入内。
平南王妃听见足音,循声回头,一时有些惊讶。
她趋步上前,本想搀扶李含章,却不知是碍于身份,还是出于别的原因,一双手在半空僵持了一阵儿,便局促不安地收了回去。
只迟疑道:“殿下这是……受伤了?”
李含章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注意到了平南王妃的动作,对此并无表示,只独自走到主位、徐徐落座。
中堂内的氛围莫名尴尬。
好像两人都不知该如何面对彼此。
李含章垂眸,向侧位示意道:“坐。”
不待人应,她又续道:“王妃不妨开门见山。”
平南王妃依言落座,也低下目光,将双手挽在一起。
二人几是不约而同地避开了与人的对视。
“殿下先前所说的山匪之事,妾身已在府内秘密询过仆从。”
平南王妃顿了顿,又续道:“确有其事。”
李含章抚在扶手间的五指骤然一紧。
她不作声,略一颔首,示意平南王妃继续说下去。
“殿下,妾身……”平南王妃掀眸,迅速而谨慎地觑了觑李含章,“妾身当时回娘家探亲,并不在王府内。是管家存下了这块碎玉,并将此事禀告给了王爷。”
李含章默了半晌。
若这番话属实,那当初对梁铮见死不救之人……
是平南王,而不是平南王妃。
见李含章不应,平南王妃又挪走视线,扯动唇角,露出一个尴尬而哀恸的笑。
“当初,是妾身将梁铮送到了永庆村。”
“妾身怀胎时,王爷戎装未解,请先生算卦,卜出我如育男胎、养在身旁,王爷不日定会命丧南疆……因此,王爷授意妾身,为孩子择一户人家,就此送养。”
“恰好管家是永庆村出身,又与梁婆婆为旧识,妾身便把孩子托付给了梁婆婆……”
平南王妃音量渐轻,近乎匆忙地补上一句解释:“妾身此番,并不是为给自己脱罪。殿下若因此对妾身心有怨言,妾身也责无旁贷。”
李含章始终不露声色地听着。
至此,才终于掀起眼帘,瞟了平南王妃一眼。
她面无表情,俏丽的眉眼履霜覆雪,叫人辨不出当下的情绪。
“那是为了什么?”她道。
“你今日来找本宫,是想从本宫这里得到什么?”
平南王妃神色闪躲:“大年过后,王爷就要与妾身迁居南疆。妾身只是……”
李含章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人。
“你是想与梁铮相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