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姜不记得这场家宴到底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只记得她很快就收敛了失态,眉眼弯弯,脆生生的附和道“嫁什么呀,九哥哥说得对,我一直都是把九哥哥当成嫡亲哥哥对待的。”
脸上还在笑,内心却一阵空茫。
宴席散去,姜姜下意识想叫住谢璋解释两句,谢璋像是没看到她,席上的笑意收起,置若罔闻地略过了她。
他真的觉察出来了。
这一晚上姜姜没睡好,第二天心乱如麻地走到了花园里的紫藤花下。
紫藤花下搭了只秋千供谢家女儿玩乐。
紫藤如瀑,脚在地上轻轻一蹬,人就被抛向天空。
抛起,落下。
越抛越高,裙裾飞扬,平地卷起一阵香雪。
姜姜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听到了谢璋的嗓音从不远处的书楼上传来。
“亲事未尝不可”
散落在春风中,听得不甚清楚。
然后是大伯父有些高兴的嗓音,“你愿意家里的安排就好”
相亲
姜姜从秋千上跳下来。
谢璋要相亲
她不自觉地朝着书楼的方向走了几步,正好撞见谢璋从书楼上下来。
他似有觉察般地抬起眼。
隔着紫藤花,姜姜与他四目相对。
谢璋拥着狐裘,伫立在春风中,平静地与她对视。这是这么多天冷战下来,他第一次正视她。
触及到她的视线,于是,这一年来萦绕于心的疑虑便在此时如冰雪初融。
“九哥哥。”在这样的注视下,姜姜最先感到压力,屈服了下来,低声道。
谢璋的视线就像是针扎,用一种令人心悸的目光打量着她
隔了足足半晌,才缓缓道“伯母为我说了门亲事。”
姜姜迷惘地抬起脸。
亲、事。这两个字拆看开她都能理解,为什么合在一起她就理解不了了
谢璋是故意的。姜姜一颗心沉入了冰窟。
他的确看出来了,没有说,在冷了她几天,转头就答应了家里的相亲安排
可现在他专门跑来和她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意思是她还没有和他告白,她完全可以说一声恭喜然后,就能把家宴上发生的事体面地带过去。他就能既往不咎吗
可姜姜嗓子堵住了,她动了动嘴,试了又试,说不出来恭喜。
他凭什么以为他给了她一个台阶,她就会继续沿着台阶往下走
口无遮拦,心思弗定。
在他看来,她的喜欢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姜姜往前抢了一步“谢璋,你知不知道我”
谢璋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嗓音寒冰“卫姜,不要说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他裹着狐裘,两道视线好似寒风呼啸的大雪,直灌入心底。
姜姜大脑嗡地一声“我就是喜”
“卫姜。”谢璋寒焰般的眸光席卷过来,“你非要自取其辱吗”
姜姜睁大了眼,泪水霎时间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足足看了他半晌,转头跑了出去。
谢璋静静地站在原地,站在春风落花中,望着姜姜的背影。
临风剔起眉尖,姜姜一走,谢璋这才感觉到胸中一阵血气翻涌,一路涌到喉口,令他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喘息了一阵子,竭力压下喉口的痒意。
他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姜姜,对他动了不该有的感情。
事实证明,姜姜比谢璋想得还要犟,还要出格。
月上中庭之际,她不知道从哪儿蹿出来,拦住了他。
“表姑娘”橝枝惊讶极了。
谢璋阖了阖眼,让橝枝把风灯给他。
橝枝看了看冻得瑟缩,脸色煞白,却依然拦在长廊中间的姜姜,又看了看谢璋,什么也没说,退了下去。
风灯在掌,
谢璋因为病弱而透青的眸子,被春夜里的烛火照得微红,眼里好像也燃着一小簇寒冷的焰火。
“我说过,卫姜,不要说出让你后悔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