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甫落,她便窃窃地笑了,细声细语的,好像是为两个丫头不敢嘲讽她而偷偷庆幸。
奚甯自幼生长在大家大族里,周遭每个人似乎都有满足不尽的欲念。譬如范宝珠,一心筹谋着嫁给他,起初说是能进奚家的门就知足。可进了门,还要富贵权势,有了这些,又妄图要他的爱。近两年,竟然又生了别的心思,一心撺掇着他将她扶正。
与这些欲壑难填相较,奚缎云的快乐如此简单,有饭吃、有衣穿、女儿能安然出嫁、丫头不笑话她。
因为她微不足道的快乐,他也跟着快乐起来,将眼从那不大精致的绣纹上偷偷抬,暗窥她的笑颜,“姑妈不会这个不要紧,您饭烧得好吃啊。俗话说,民以食为天,咱们不过都是凡人,吃饭才是头一桩要紧事。”
何为凡人,奚甯此刻只记得柳毅传书有句词小生凡人,得遇天仙,岂无眷恋之意
但奚缎云听不懂他的暗示,或许听懂了,却避而不谈,笑嘻嘻地端起腰嗔他,“如今都三十多岁了,就惦记着吃,还跟着长不大的孩子似的。”
这般说着,够着腰朝廊外喊“红藕,厨房里打碗冰镇元子来甯儿吃”
未几红藕端来一碗元子,用琉璃碗乘着,蜜调的冰水里浮着七个颜色不一的小元子,像一颗玲珑七窍心。
奚缎云抬抬下巴,“你吃,吃了不够还有。”然后垂下脑袋,接着将绣绷上的针拉出来。
是一根细细的红线,奚甯汤匙搅合着碗,叮叮当当的,悦耳动听,那红线的一端,仿佛就缠在了他的心田。三缄其口后,他到底细声启唇,“姑妈,我听说表妹身上还没来,可有这回事儿”
惊得她不留神扎了手,一个指头嗦在唇间,一面叹,“前头请了个大夫瞧,说不妨事,就是身子弱些,养两年自然就来。”
“那这两年是怎么养的”奚甯搁下碗来,见她缄默,直接了当地质问“为什么不到总管房里支取滋补的东西我往年就说,缺什么只管去取,姑妈总客气,外头倒要说我这个侄子不孝顺长辈。倘若下人们不敬,您告诉我,或是卖了或是打一顿,总治得了他们。”
“你也难,”奚缎云笑笑,眼皮轻垂,“你在外头一堆事忙,难得在家一趟,何苦来管这些小事你家人口多,备不住就要生口舌,今日罚了这个,明日更生怨言。家门里不是你们男人家的朝廷,倘或什么都按律按法来处,谁家能清净”
她轻轻的叹息里仿佛携带清清蕙草香,拂去了奚甯外头那些芜杂丛脞的政务烦难。此刻,他浄泚恬静的心里,滋生起一种男人独有的贪念
与她相近一些,近到他的胸膛,贴着她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儿子随爹
感谢小可爱的投雷评论营养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