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能怪她们,毕竟她们也只是十岁出头的小女孩,而且去年才目睹了一个哥哥染上天花,死得面目狰狞。
“约翰娜,你现在带着约瑟法出去,”安塔妮亚没有回头,“去找坎潘夫人,告诉她找医生和女仆来——只能让得过天花的人过来,戴好口罩。”
两个小女孩慌作一团,下意识地听从了此时唯一的指令,甚至没来得及想这指令竟然来自比自己还小的妹妹。
她们跌跌撞撞地从门口奔出去,等到回过神来时,训练有素的仆人们已经飞奔进了刚才的房间。
“安塔妮亚!”她们这才想起来妹妹被她们丢在房间里了。
“殿下,也请您赶紧离开吧!”女仆对安塔妮亚说。
安塔妮亚点点头,最后又看了呼吸急促、脸色潮红的卡洛琳一眼。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巨响吓了所有人一跳。
“上帝啊!”“怎么了?!”仆人们惊慌地朝窗口看去。
一道裂缝狰狞地爬上了窗户玻璃——聚在皇宫外面大声咒骂的民众在扔东西,一块石头居然飞上三楼,砸在了这面窗户上。
众人齐齐变了脸色。
唯一一个没有被那声巨响吓到的,竟然是年纪最小的小公主。
她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历史改变了。
在她知道的这个冬天,王室里染上天花的只有约翰娜。
所有人都对天花束手无策,只能避之唯恐不及,把染上天花的病人放进密不透风的小房间里,用小银刀隔开他们的手腕和颈侧,放血治疗。
哪怕是哈布斯堡王室家庭,也是在特蕾西亚女王四年后自己染上天花,亲身验证这些治疗方法毫无用处之后,才下决心给所有孩子都种了人痘。
如今,她亲眼见证了魔法一般的牛痘预防疗法,突然之间看到了希望——只要等待公开实验结束,女王自然会给所有的孩子都都接种疫苗,约翰娜也就不会死在这个冬天,历史的齿轮将会撬动。
然而卡洛琳却病倒了。
厚厚的石墙完全阻隔了宫殿另一侧的声音,安塔妮亚却仿佛能听见外面呼啸的声浪。
她静静地望着幽深仿佛通往地狱的黑白大理石走廊,沉思良久,嘴边缓缓勾起了一个淡淡的弧度。
同一时间,在壮丽的霍夫堡宫上层,一位女大公染上天花这个不祥的消息还未传到这个国度统治者的耳中。
女王微侧身坐在黑色大理石的壁炉边,正在面色冷峻地看着面前的一沓报告。
这份报告由她最心腹的密探呈上,第一页便是一个年轻男孩的肖像,黑发微卷、眼眸深邃,看着像是东欧血统。
姓名一栏清楚地写着:尼古拉·奥布雷诺维奇。
良久,她锐利如鹰隼般的目光从卷册中抬起:“带他来见我。”
……
1762年11月24日,玛利亚泰瑞莎广场上准备举行天花疫苗的公开实验。
斯维登医生望了一圈周围喧闹的人群,又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把守在这片区域边缘的火-枪队和卫兵,紧张地擦了把汗。
他的手冰凉,微微有点发抖,但他却咬紧牙关,打定主意不退让。
他知道医学联合会的其他医生是怎样诋毁他,在民众中间败坏他的名声,把他描绘成恶魔的——但他的职业责任感最终战胜了一切。
他想,只有他亲眼见证过牛痘疫苗究竟有多么神奇。
哪怕拼上命,他也要让维也纳的市民们相信他。
按照王室宣布的计划,此前已经注射牛痘疫苗并痊愈的两个孩子会公开露面,向大家证明注射牛痘不会长出牛角——或者是会长出牛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