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的宁姜,大口地喘着粗气。
即便如此劳累,她也没有忘记利用小轻功提气,不让所有的重量都压在甲板之上。
李敏卿见她如此劳累,默默递去刚才叶叙年送来的水,便离开招呼众人扬帆起航。
船只划开波浪,沿着约s形的路线向着对岸驶去。
宁姜望着依旧烈日高悬的天空,被耀目的阳光刺得闭上了眼睛。
天空很蓝,仅有的几朵云也是洁白的颜色。耳畔有风拂过,带来河水特有的腥味和清凉,逐渐缓解着她的疲惫。
有人蹑手蹑脚地靠近宁姜,动作很轻柔地将一块丝帕改在她的脸上,似乎不想将她吵醒。
但一向警惕惯了的宁姜蓦地睁开眼睛,看向来人。
李敏卿怔住,如此近距离地与人对视,心里一时只有一个想法:别人都说他的桃花眸是最魅的眼睛,但那人如果仔细看了这双眼睛,应该会改变主意吧。
徐糯的眼睛大小适中,十分适配她的其他五官,除此之外,她的眼角微微上勾,若是抬眼瞧人,必会给人一种婉转妩媚的感觉。
但是——
为何从来都没有人说过她的眼睛很魅呢?
李敏卿有些想不通,他自小被人夸赞,大多都会收到一句“男生女相”的评价;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家人特意在他身上其他地方的修饰,这种说法已经不大常见了。
只是,不管是初次见到他的人,还是与他相处过一段时间的人,总会不由自主地看着他的眼睛感叹,“想来会成为一个风流公子,不知惹得多少女子芳心。”
但李敏卿很是厌恶这句话,他不明白为何就凭借一个长相,就断定了一个人的未来?
所以他一直都很克制有礼,绝不放任自己做出任何会被误会的放浪举动,势必要以实际行动来反驳那些人的评价。
可是,不管他如何努力,那种评价依旧伴随着他。
逐渐的,李敏卿就明白了:人们往往只会愿意看到自己想看了,而有意无意地忽视了其他的细节。
比如,他们看到了很多人因为好色给他献殷勤,和他那副冷淡不言语的表情,便判定他是一位伤人无数的风流公子;却从未见到、或者是故意忽视了,他曾无数次严词拒绝了那些好色之徒的场面。
“对一个人,不能从一句话、一次行为,或者是一件事里就做下判断。你要慢慢看、细细地体会。因为人是复杂的,可能有些地方你会爱他似若神灵,但另一些地方,你又会恨得不惜生啖其肉。”这是祖父曾告诫他的话。
李敏卿不禁有些探究地盯着宁姜,想着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为什么她愿意替他报仇而分文不取?若是说是因为同情,难道不该一直站在他的立场上,那又怎会诱导他去给西冸镇的人留下一条生路?
若说她本就博爱,但一些明明可以顺手救助的人,她却不愿施舍一点善意?
李敏卿在之前曾向叶叙年打探宁姜的消息。
得到的回答是:“阿糯是一个很让人安心而恐惧的人。”
这种矛盾的回答令人迷惑,但紧接着叶叙年又大致解释了一下,“阿糯虽然年纪小,但是本领很大,有她做的事总会很让人放心;但有时候,你又非常无法理解她的行为。”
“比如有一次,我们遇见了一位年轻妇人带着五岁的孩子,母亲的腰上别着一把斧头,见到我们便说她只是为了保护孩子,从未主动伤人,也知道我们害怕她身上带了疫病,所以不会强求加入我们的队伍,只希望我们能卖给她一些粮食。”
“车队上所有人都同意了,但就在我们给她送粮食的时候,阿糯走过前去,将两个人都杀了。她就那样面不改色、极其平淡地杀了一个妇人和孩子,仿佛跟宰兔子一样,没有任何感觉。”
“我问她为何要这样做,她说,那个妇人和孩子吃了两脚羊。”
“可、可是,这有错吗?”叶叙年想到那件事还是非常激动,颇有些语无伦次,“即使吃两脚羊不对,但他们没办法活下去了啊!就算迫不得已吃了些,难道就不是被生存所逼迫的吗,难道她看着那个五岁小孩,不会想到这多么像自己的弟弟徐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