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祁晔身死,胥孟府功败垂成,消息传出逾十日,天下是震。
只是这结果并没超出太多人的预料,毕竟这王庭将帅,固然往往被名声尤为响亮的黄覆巢压住,然而骁勇将士,擅用兵马的将帅,数目上却并不逊色于胥孟府以及治下部族,这也同眼界有相当大的关联,单是当年王庭拱手让出渌州一事,部族其中近乎无一统兵将帅,觉察出这位少赫罕的用意,即使是心头警觉,仍旧抵不过部族中人,近十成都是瞧上了渌州广阔平原地盘,格局孰高孰低,经此事便可知晓。
当温瑜出尽一身神通,借云仲这道苦露,近乎借来整座天下同自己有些干系的修行高手助力,一举破去燕祁晔锁妖拘仙神通,直至拖着近乎散架的躯壳,率两万兵卒冲击神门岭一带,死死锁住胥孟府大部兵马咽喉要道时,此战的眉目,就已是清晰明朗。
胥孟府兵锋强盛,然而在王庭部众上下齐心,悍勇冲击之下,各部族统兵者之间间隙,独善其身的念头,就如春来野草一般疯长。
归根到底,胥孟府起兵以来,实在是太过于顺风顺水,以至于取胜的心念,已然被自行占据地盘,各部族之间相互算计等诸事,压得更靠后些,再者这些向来不甚安分的部族,历来便是谁人强便俯首称臣,暗地之中各自摩擦不断,今日占去旁人放牧地,明日被数十骑劫去不少牛羊,似是这等事屡禁不绝,各顾门前雪,哪还有甚闲心思顾及旁人瓦上霜。
不得不说,大多人间事利字当头,因利聚拢起一众成气候的人马,而往往又要因利字,使得树倒猢狲散,相比起感念前赫罕恩德,又觉少赫罕属有道明君,更为心甘情愿,同胥孟府有不共戴天血仇的西境部族与百姓,无疑是王庭根基更稳。
可说是胥孟府远在大元东境,天高赫罕远,自立门户本就更为容易些,而纷纷私下不满足部族地盘现状,乃至对于前赫罕整分地域颇不满意的部族,便恰好是胥孟府欲要掀起内乱,挑翻大元天下,最为强横的助力。但仓促之下内患未曾尽解,而是借由燕祁晔一时无两的风头,与黄覆巢每战必克的高深战法,稍稍遏制住不臣之心,强行聚拢到一处,但就在这等大厦将倾,局势将颓之际,这等各为其主念头,就转瞬变为胥孟府兵马溃散的源头。
前有王庭大部兵马步步紧逼,后则有神门岭失守,纵然是胥孟府仍旧坚持向神门岭处调动干涸的兵马数目,已然为时已晚,眼见大势已去,纵是此刻胥孟府大军回转,也必定不能摆脱近在咫尺的王庭军,何况尚有骁锐铁骑如影随形,死死兜住胥孟府部曲退路,即使欲行那等壮士断腕举动,撇下几成兵马阻拦王庭军,迫使其难以再有紧追不舍举动,然而温瑜这两万兵马,对于眼下的胥孟府部而言,并不见得能势如破竹击溃。
驰骋大元疆场的黄覆巢,终究是亲手率胥孟府部曲,在近乎铁蹄踏遍大元过后,又亲手将胥孟府部曲,送入万丈深渊,而归根到底,黄覆巢也仅仅是低估部族离心离德,击溃胥孟府兵马的原因道理,实在不胜枚举。
或许黄覆巢不该在稳操胜券时,退回后方养病,兵马交于魏武泽,或许从起初时节,就应当将部族内乱这等隐患不惜耗费极多的功夫妥善治理,或许在王庭遵赫罕之命退守姑州时,就应当下死令,但凡有敢自行圈地者必杀,也或许胥孟府外强中干,只依赖一位燕祁晔,仍不曾有撬取一国的根基底蕴,也或许是过早暴露出兵时种种细枝末节上的讲究,被温瑜极其敏锐得抓住,也或许能够把握大势,凭此将胥孟府步步引入到瓮中的王庭,本就国运未断。
但只有一件事可以确定下来,无论经多少阵痛苦楚,搭上多少兵卒将帅性命,平白损伤几重根基,钱粮物力统共有几座高山,胥孟府最终还是避无可避,再难以撼动王庭。
而在世人眼中,盯了许久的北地大元内乱战局,终究是离落幕,仅有一线之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