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地特有的矮种良马,毛色油光水滑,四肢粗壮有力,蹄子更是大如海碗,只是这匹拖着车架的骏马眼瞳之中尽是不安之色。
车架之上,厚实的黑色麻布包裹着一尊四方之物,形似棺材,却更小巧。李长春缓缓走到黑布包裹之前,右手桃木剑轻轻挑开布幔一角——果然是一口老柏木棺材。棺材五尺长短,比寻常所用要小巧许多,莫非其中乃是童尸?
老道士眼见这棺木暴露在月光之下,心中有些慌乱,忙上前扒住李长春的胳膊,紧张说道:“李道友使不得啊!这妖怪不知道多少年修炼的火候,已经化出人形,若是见了月光,太阴之力浸润下醒转过来,怕是不好挟制!”
李长春点了点头,毕竟是穷凶极恶的妖物,发作起来怕会伤及山下青莲城中的凡人。“也好,将其抬入府后再打开勘验!”从府中召唤出老管家,三个老人抬着这一口棺材从侧门进入了李府。棺材很是轻巧,三人抬动行走之间竟然没有任何吃力之感。
李府极其幽深,其内遍植桃李枣木,更有松竹红枫之属,枝丫横斜疏密有致,然而此刻却将数十亩的宅子掩映得如同森罗殿府。老道士虽然知晓这些妖刑世家底蕴极深、使命重大,乃是真正的隐世门阀,但这第一次真真正正走进其中,心中充满好奇和惊异。
老管家在前引路,弯弯拐拐竟然走了一两炷香的时间,最终才来到一座古旧的厅堂之内。
厅堂进深极阔,有门而无窗,数十盏白油蜡烛火焰摇曳,将方圆近十丈的空间照得通透明亮。四壁之上悬挂而下八条三丈长的玄黄符箓,以冰蚕丝细密织就的符面上,鲜红的符文铁画银钩、弯曲盘绕,其上有微光透出,更添几分神秘和威严。
老道士勉强算是个识货的人,书写巨符所用的血色朱砂,起码是上千年份的深山夜明砂!此砂得之极难,需十岁以下童子进入深山峡涧,搜寻碧眼蝙蝠栖息之所,以玉铲收集最深处的蝠砂,以此砂为原料制成的朱砂比同等重量的黄金还要值钱!而这几张符箓本身更是了得,应该是妖刑世家秘传符箓,书符之人至少也要有气海七重以上的修为,而这一类人在滚滚红尘俗世之中,如同仙神。
“好了,就放这吧。”李长春招呼其余两人,将棺木放在了厅堂正中,同时也是地面上那块黑白双鱼图的中心。
“我倒要看看,这十数年没有出过邪祟的绵州地界上,是哪座山头新冒出来的小妖怪!”李长春神色严肃,一把扯开那黑色布幔,右手掐一个秘传手印,在空中狠狠一招,五尺长半尺厚的棺材盖板便凌空飞了起来,显露出棺椁之内的情形。
“咦!”
李长春和身旁的老管家同时惊疑出声,显然这棺中之物给他们带来了不小的震动。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生得粉雕玉琢,眉心和胸口处贴着两道黄符,安详沉睡。
这姑娘穿着一身大红色的长衫绣褂,肤如雪瓷,脸似银盘,柳叶般的画眉之下是细长的眸子,闭目交睫,煞是可爱,不论怎样看,都与“罪妖”二字扯不上半点关系。
“原来是头蛇妖。”李老爷子一双灵眼识妖无数,灵力灌注之下,感应到这粉嫩可爱的少女神魂蜷缩于眉心神海之内,正是一条赤练大蟒!
“老爷,这......”老管家的年龄比李长春老爷子还要长上几岁,自然也分辨出了这女童真身,有些迟疑地说道:“我观这娃娃妖气纯净,太阴之力沉郁厚重,却不含一丝煞气,想来是一条常年在深山老林修炼的灵蛇,机缘际会之下化成了人形。”
李长春深以为然,点了点头,说道:“青老的意思,我知晓。这小丫头气机纯洁,定然是只吞食日月精华而得道,没有残害过无辜生灵,因此并未沾染任何死怨凶煞之气。如此说来,定然算不得罪妖。”
那一直等在一旁的老道人一听两人这一番论断,脸色有些慌乱,忙说道:“李道友,你这话......这妖孽便是妖孽,是妖便会作孽,如何能够轻易放过?我看你还是正明刑典,果断将其镇杀,以免日后为祸人间啊!”
“放屁!”李长春陡然轻喝道,很是不悦,吓得老道人立马闭口不言。
“你从哪一本道藏之上看见,妖都是坏的?”老爷子横眉冷目,对那道人逼问道:“圣人教化,万族同一,都是这煌煌天道之下挣扎求存求道的生灵。天地人神,妖魔鬼怪,存在即是合理,只要没有戕害无辜生灵,本本分分悟道炼气,凭自己的本事修来的福缘和道果,凭什么就成了你口中非杀不可的孽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