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都观的桃花,由华清宫农圃监派人精心打理,更准确地说法是,长安道观和寺庙的园林都由司农寺京都诸园苑监负责,完葺苑面、宫馆、园池与种莳、蕃养六畜之事。
说白了就是,道士道姑和尚尼姑,谁也别想在朝堂的眼皮子底下搞事情,更别想着出入高门大院,扰乱河蟹欢腾的美好局面。
太常寺定的规矩是伸手必被抓,流放五千里起步,想死是不可能死成滴,四处都缺人得很,尤其是开拓出来的疆土,人口的短缺让宣昭寺属官恨不能拔下根头发能变成三个人。
不要以为世外高人就都超然世外,某些时候他们比普通人更喜欢金银珠宝,比如说柜子里有无数纸人的马道婆,比如说与公主双宿双飞的某位已经坐化的高僧,比如说忽悠某位道君皇帝修仙的道士,又比如说名下资产数以亿计的主持们。
“滕王,所谓改命改运,通常只适合小范围的变故。”烂漫盛开的桃花树下,袁天罡倒了两杯茶,一杯放到李元婴面前,一杯放到李柏面前,慢悠悠地说道。“除非有烟花火炮蒸汽机等等,能够改变大多数人生活方式的东西出现。”
铁具取代青铜具,纸张取代竹简,蒸汽船取代摇橹桅杆,火车取代马车,都能影响天下大势,可这个大势指的是王朝延绵国祚的年限,很难扭转某个人的天命,就像后汉光武与篡莽之间,即便长安求学时就被和谐掉,依然会有另外一个人起势,续前汉国祚。
李柏端起茶杯只是闻了闻就放下,跟着补充道:“天命有归,意味着天下大势,想要改变天下大势,呵呵,犹如蚍蜉撼树,螳臂当车,就算将袁疯子师徒二人和杜四的骨头都填进去,也只能是延缓或者转落在别的人身上。”
天机不可轻露,能得到谶语已经很不容易,更何况还只是代行天下,不会影响李唐的传承。其实他更赞同直接封晋阳公主为许王的方案,她上位总好过,真正姓许的女子历尽磨难终成正果。
千辛万苦得来的东西,珍不珍惜不清楚,弥补原来的亏欠倒是很有可能,弄不好就会将皇室宗亲连连消。等她年老体衰终于拔不动刀的时候,皇室宗亲也许已经十不存一。
既然他挂在滕王名下,还占了嫡次子的位置,有些事情就不得不插手掺和。若不是此番情况突变,让他没能提前做好安排,怎么也不会……莫非这也是天机的特殊安排?
“你们和我说再多也没用,翻遍史书,也找不到女子封王的先例。”李元婴端起茶杯轻品一口就放下了,桃花树下还是饮酒更合适,酒醒只来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呼,平阳阿姊才识胆略过人,于司竹举兵以应义旗,亲执金鼓,有克定之勋。挑选精兵与李二凤会师于渭河北岸,共同攻破长安。陨殁之后定其谥号为昭,众人没有太大的反对意见,毕竟功绩在那摆着,且只是身后名而已,不会影响到任何人的切实利益。
便宜阿耶准备安排前后部羽葆鼓吹、大辂、麾幢、班剑四十人、虎贲甲卒为礼时,礼官们群情激奋,拿着各路典籍据理力争,坚持认为女子下葬用鼓吹,不合古礼,断不可为。
就算李二凤力排众议,乾纲独断,就算雉奴胸怀宽广,兄妹情深,同意小兕子封王,后续的麻烦同样让人头大。原来历史线的武媚娘登位,为后来者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从韦皇后到上官昭仪,从安乐公主到太平公主,硬生生将李三郎弄出了ptsd。
想想九龙夺嫡变成十三太保夺嫡,康麻子再也不能将公主嫁到蒙古四十九部……似乎也不错,改为嫁皇子过去和亲,好像还蛮有趣滴,而且乾小四也不用做赘婿了,没事敲个章写首诗自娱自乐,能挽救一大批名画法帖,以及风景名胜。
生不出儿子的皇帝,再也不用担心会被朝臣逼着选儿子,就算突然暴毙而亡,朝臣直接拥护公主登基……那位修仙三十年的道君皇帝将没有机会祸祸宫女,祸祸江南,也不会有大礼仪之争。生不出来儿子的皇后,不会被逼逊位……后面这个好像很不错,不会出现战神牌堡宗叫门的情况,也不用于少保费尽心力打赢打响保卫战,落得个粉身碎骨浑不怕,徒留清白在人间。
呃呃呃,此事似乎对后来的某个皇朝来说,利远远大于弊……慎重,必须慎重,他需要好好思虑几番。
“滕王,世事如棋局局新。”儒雅俊郎的房玄龄姿态悠闲地迈着四方步走过来,身后没有跟着杨师道或者岑文本,也没有跟着小道童。不带任何烟火气地坐在李元婴的右手边的绣墩上,笑道。“当年你建言族叔仁裕出任崖州刺史,他每旬都要写信来诉苦,遇到海上多风雨的时节,我最多一次收到了八封信。”
说实话,那段时间他的日子也不好过,虽然知道陛下不会因为几封信就以为他有怨怼之心进,而猜忌于他,但是滕王从来不按常理出牌啊!他不怕滕王闹腾,可是家里的几个竖子,摞在一起也不够滕王一只手收拾的!好在滕王要忙的事情太多,不时间与他家里那几个不成器的偶遇。
接过袁天罡递过来的茶杯,三分羡慕三分叹息还有四分世事无常地叹息道:“如今在他眼里,你就是逼他来回捡鞋子的黄石公,发现他是千里马的伯乐,与他高山流水遇知音的钟子期。”
事实上,雷州刺史崔义直、瓜州刺史崔仁师和族叔的想法,不说是别无二致,那也是不谋而合如出一辙殊途同归。最离谱的是崔仁师,见到飞机降落在玉门关,伏地大拜涕泪四流……若不是滕王态度坚决,他会拥有一个比他年长三轮的徒弟。
李元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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