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琰很喜欢听苏禾骂人,小嘴巴一张一合,骂得很是爽快。
“喝口水。”他倒了盏蜂蜜水喂到她唇边,温柔地哄道:“别把嗓子骂哑了,今日需要你说的地方还多着。”
苏禾就着他的手喝了半盏蜂蜜水,转过头看他,促狭地说道:“大人现在又不担心我是你妹妹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
世间事,总有始料未及之时,万一真应验了呢?
“闭嘴、闭嘴、闭嘴。”裴琰又倒了盏蜂蜜水,喂她全喝了,“喝甜水还堵不上,非要招我的火。”
苏禾唇上染得亮晶晶的,拿了帕子慢悠悠地擦了,又躺了回去,小声道:“又慌了!成大事者,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你是大事吗?”裴琰嘴角抿了抿,闷闷地说道:“你是要我命的事。”
苏禾轱辘一下翻了个身,拱进他的怀里,仰头看他,他眼底下一片乌青,漂亮的嘴唇也起了泡。
“大人,对不起。”她轻抚着他的唇,小声说道:“我再也不让你着急了。”
裴琰低眸看她,一脸的委屈:“你能说到做到?”
苏禾认真地点头:“能!”
只要她答应的事,就会做到!小女子同样一言九鼎!
马车停在了一片荒芜的院落前面,院子的高墙已经墙漆斑驳,院里院外枯枝纵横,一群乌鸦被惊动了,怪叫着冲天飞起,片片鸦羽从半空中飘落,搅得气氛更加凄凉诡异。
“这是公主府别院,我父亲在这里遇刺。”裴琰下了马车,仰头看向贴着封条和符咒的大门。当年正是这里被指证为巫蛊教的总坛,父亲就是定罪的前一晚被杀于此地。
“怎么贴了这么多符咒。”苏禾跳下马车,慢步走到了大门前。
虽然破败了,但是门上依稀能看清刷的是金漆,木也是极好的檀木。门口是一对碧玉狮子,据说当年被血染透了,如今这灰仆仆的碧玉里还透着丝丝缕缕的血色,看着煞气冲天。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竟无人敢打这狮子的主意,由着这对玉狮子在这里站了十八年。
“当年说是巫蛊炼出了邪祟,所以请道士做法,贴了镇压邪崇的符咒。”裴琰看着门上的黄符,声音低哑了几分。
镇的哪门子邪崇,分明是想镇他父亲的魂灵!
他撕过几回,但很快就又贴满符咒,后来长公主就不让他来了,母子二人最后一次来时,也没进去,就远远地站着,看着那些人把符咒贴了四处都是。
墙倒众人推,哪怕是他父亲生前帮过的那些人,一样可以翻脸不认人。
从那时候起,裴琰就知道,这世间从来没有永久的恩情,你帮过的人,照样会用刀子来捅你。
“从院墙进去?”张酒陆走到了高墙边,跃跃欲试,准备先上去,再接应二人。
“不必,”裴琰伸出手,轻轻地推到了门上,他盯着封条,定定地说道:“我要光明正大,从大门进去。”
无罪者,永不低头。
哪怕化为白骨,化为尘土,也应该大开正门,从正门出入。他父亲的冤屈早该洗清了,就从他今日推开这扇门开始,他要真相大白于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