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贤愣了愣,看了眼龙榻上已然清醒过来的老皇帝,然后连忙道,“殿下,高都护已带兵而至,就在城门外侯着,还请殿下命令。”
朱常洛不由一怔,但随即皱眉自语道,“昨日还不是说有三日路程么,怎么来得这么快!”
“殿下,高都护得了奴婢消息后,连夜率轻骑疾行而至,城外只五千兵马而已。”
魏忠贤看着太子脸上神情,连忙说道,他如今和高老弟可是荣辱一体,自是要为他分说一番,只是心里面却为这朱家父子的猜忌而心寒不已。
听到魏忠贤的话,朱常洛才面色稍霁,然后想了想道,“那就速速让高都护带兵入城,接管京营,免得城中生乱。”
“是,殿下。”
魏忠贤匆匆退去,朱常洛才看向一旁方才始终未曾言语的父皇道,“父皇觉得儿臣处置如何?”
“京营是个烂摊子,太子处置得不错。”
万历皇帝笑道,他忽然发现太子纵然有不少毛病,可是只要他分得清孰轻孰重,自己便是死了也能放心了。
“太子,你老实告诉朕,你能放过福王吗?”
万历皇帝的声音变得柔软下来,他最疼爱的还是福王,他不想因为自己先前的布置害了福王,此时他脸上几乎是用恳求的神情对着面前只是一团模糊黑影的太子。
朱常洛脸上的笑意消失无踪,他的五官近乎狰狞地扭曲在一起,大权在握的他胸中有股戾气翻涌,但他还是强忍了下来,只是用冰冷的语气说道,“父皇说笑了,福王就藩,人在洛阳,儿臣和福王乃是兄弟。”
听着太子有些语无伦次的回答,万历皇帝听懂了,他强笑了起来,“太子说得不错,福王人在洛阳。”说完之后,万历皇帝沉默下来,脸上神情有些犹豫复杂。
过了良久,万历皇帝才复又开口道,“郑妃那里,你要如何处置?”
朱常洛的拳头紧握,手指甲攥着手心出了血,他几乎是咬牙切齿才让自己保持平静,深吸了口气才道,“父皇,儿臣不会让您孤零零地走。”他可以放过福王,因为无论如何福王也是他的兄弟,他不想背个弑亲的恶名。
万历皇帝听到这回答,眼里的希冀全都没了,他这辈子负了无数人,就是唯独没有负过郑妃,不过他知道这是太子的底线。
“郑妃生前所想,乃是后位,朕给不了他,太子……”
“父皇,儿臣不会和死人计较什么,您想要和郑妃合葬,儿臣不会反对。”
“让郑妃来见朕,放心,朕不会误了太子。”
万历皇帝沉沉叹了口气,朱常洛犹豫了下,最后起身道,“是!”
小半个时辰后,再度趾高气扬的郑贵妃见到了万历皇帝,暖阁外面,朱常洛静静站在外面听着郑贵妃从近乎泼妇似的谩骂再到低声哭泣,直至最后死寂般的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