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摩的一路风驰电掣,他们赶到的时候,文化馆已经里三层外三层被围了个水泄不通,现场少说也有两千人,全是奔着朴夏来的,还有人源源不断正在路上。
“让一让让一让,闹肚子,快憋不住了!”董胖子弯腰捂着屁股,头前开路。
叶秋在外围扫了一眼,现场人“红旗招展人山人海”,全是奔着他,不,奔着“朴夏”来的。
他内心忍不住有点激动。在这个时空弄流行音乐,有戏,何况他脑子里装着整个华语乐坛。
他装作路人甲,嘀咕道:“朴夏这厮挺鸡贼,赶在文化馆活动的时候官宣,瞧这热度蹭的。”
他刚说完,立刻有数十道杀气将他锁定。附近的朴夏铁粉,纷纷对他投来凶恶的注目礼。
董胖子正拉着叶秋往人海里钻,他听见偶像被中伤,也急眼了:“放屁,哪来的活动?文化馆的小活动,什么时候有这种号召力?这些人,可都是奔着我偶像朴夏来的。”
董胖子甩开叶秋,有点生气:“江宁上回有这种场面,还是二十年前西游师徒四人巡演。老叶啊,你该知道‘朴夏’两个字,代表的就是含金量。”
叶秋看他真生气了,心里更是乐开花:无论哪个时空,粉丝永远是爱豆的防弹衣。
他们花了半个钟头才挤到前面去,董胖子瞬间破音,兴奋道:“看,那就是朴夏,咱们江宁一中传奇,赵懿!”
“哟,冒充我的,是赵懿啊。”
见到冒充自己的人,叶秋心里先安定三分。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就怕暗地里被人下绊子。这种当面锣对面鼓的P明杠,叶秋只怕来得不够猛烈,他的目光越过人群,淡定盯着舞台中央:让赝品爽一会儿。
文化馆小礼堂讲台上站着一个年轻人,他刚留洋归来,一米七五的标准身高,面容棱角分明;他穿着一身合体的白衬衫,身材匀称,风度翩翩,像极了青春二字。
他就是赵懿,出身名门,父亲是江宁规划中心掌舵人,这个城市二十年来的沉沉浮浮与日新月异,背后都是赵氏家主的纵横捭阖,他就是这座城市背后最大的那双手。
赵懿本人同样了不得,当年从江宁一中保送清华园,大二下学期赢得赴美交换资格,如今更是美利坚常青藤名校的硕士生。
赵懿在学业上,已经吊打整个江宁千余万人口。加上出众的形象、显赫的家世,他简直就是神的孩子。
痛!
心痛的感觉突如其来,仿佛在撕裂叶秋心脏。
他见到“赵懿”的一刹那,回忆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在他心底泛滥。同时还有数不清的辛酸和无力,那是这幅身体最真实的反应:好比你而立之年还一事无成,忽然发现儿时一脚将你踩进深渊的人,早已甩开你十万八千里、让你甚至没勇气仰望。
“赵懿,好久不见。”
叶秋在心里默念。
他和赵懿是老熟人,幼儿园就在一个班上,自此之后十余年,赵懿一直是他的心理障碍。
叶秋清楚地记得,幼儿园选班长,那是他和赵懿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交锋。
冬日放学的一个傍晚,大家刚做完竞聘阐述,小赵懿在幼儿园后门的街巷里拦住小叶秋,趾高气扬:“喂,叶秋,你退出吧,我已经是内定的班长了。”
小叶秋有些胆怯,但仍坚定表达立场:“赵懿,我不会轻易放弃的。”
小赵懿脸上晴转多云,就像是撕开了伪装,丝毫没有平日里那个彬彬有礼的样子,他突然抓紧小叶秋衣领,一把将他推到在路边的排水沟里。
“赵懿,你干什么?”小叶秋奋力想爬起来,却被小赵懿一记膝盖摁到背上,整个人都扑到散发恶臭的污水中,口鼻里都是污垢。
“叶秋,你不配和我竞争,好自为之!”
占尽上风的小赵懿,背着小书包,一路奔跑着上了百米外的一辆黑色小轿车。
小叶秋从水里爬起来的时候,第一次对于“冷”和“疼”这两个字,有如此深刻的感受。
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个阳光灿烂的同学,会一瞬间变得那么可怕。
多年以后,他们一直同校。赵懿仍旧是那个光芒万丈的三好学生,而叶秋早已泯然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