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大概率我活不到一百岁的,甚至可能哪天我在北上的途中突然就死了,那到时留下的可就是个分崩离兮的天下,军阀割据、反王遍地,民不聊生,周边蛮夷再起,文明与秩序崩塌······”
秦琅叹了叹气。
“所以你看,最好的结果,江山易主,但华夏也元气大伤,要走下坡路。而最坏的结果,更是天下大乱民不聊生,秦家也可能要在这动荡混乱之中灭亡。”
“所以,何必折腾?就让我秦家做大唐的守护者,就让我秦家与天唐皇李一荣俱荣、休戚与共不好吗?”
“何不让我大唐成为华夏历史上,超秦迈汉的新一个巅峰?秦家做不做天下,还有那么重要吗?”
秦伦道,“可如果皇帝一直是李家做,那早晚他们会不能容忍以天下守护者自称的秦家的。”
“所以我这些年苦心谋划布局,机缘巧合之下,也才有了如今的天下权力格局,就算我现在死了,未来三五十年,也不可能改变的了。而当大唐立国迈过一百年后,将来的李家天子们,也只会越来越难突破这权力格局的束缚的。”
大唐立国百年之后,必然要进入对外扩张的极限,慢慢的开始陷入内卷之中的,但各方权力的相互掣肘、博弈,也起码还能维持个一二百年的,等到最重秩序彻底崩塌时,那也不过是历史的必然了。
到那时,也许秦家以大唐守护者的身份一起殉葬了。
也许秦家会以新利益格局的分配者入主中枢,取而代之,建立起一个崭新的王朝,但那些遥远的事情,对秦琅来说,根本不重要了。
他所能谋划的,也只是百年之内的事情。
以皇权、宦官、军功贵族封候、科举文官士族,或许再加上外戚,形成大唐的几大权力支柱,让天下稳定下来。
甚至是把皇权关进笼子里,以军功贵族和士族文官为代表的两府宰执来执掌天下,以宦官和外戚来平衡两府,谁也不能一家独大,就这样相互掣肘着,平衡着,往前行。
什么时候这种平衡打破,也许什么时候大唐就开始要进入末代季年,然后再经过激烈的权力争夺,最终崩溃、重组,改朝换代,天下重归太平。
秦琅从没幻想着大唐能够千秋万代,甚至五百年都没想过。
能再延续个三百年,都算不得了了,帝国越大,内卷起来越厉害。
“多少人只要有机会坐上那张御榻,只怕有万分之一的机会,都会冒险一试吧,至于说身后,谁管呢?”秦伦道。
“哈哈。”秦琅只是笑笑,“是啊,有多少世人,不都是只顾眼前,至于死后,谁又敢他洪水涛天呢,但是,这个世界上,却也总会有那么一小部份人,能够超脱的。”
秦伦望着父亲,不由的脱口而出,“这就是孟子所言,五百年必有圣人出吗?”
“太史公做史记自序,曾说绍明世、正易传、继春秋、本诗书礼乐,为圣人。由尧、舜至於汤,五百有馀岁。五百岁圣人一出,天道之常也。每个文明,每个族群,总会出现一群被后人尊为圣人的先贤,因为他们能够超脱时代,成为时代的引领者!”秦琅如此对儿子说道。
秦琅从书案上取出一张海图递给了秦伦。
“这是新世界,你若是愿意,可以去新世界冒险磨砺,你若有本事,这整个新世界都是你的。”
秦伦望着递到面前的海图,犹豫良久,最终还是在父亲鼓励的目光中伸出手,接下了这张海图,也接过了整个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