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没可能如元城上的高景山那般窥到了宋军之前的调度方向,猜到有什么明显伏兵,但是这不耽误他意识到宋军营盘的严整性远超他的想象。
所以,他明显犹豫了一下。
但也只是一下,这位金国资历万户便三度大笑起来,然后回头相顾诸将:
“宋军营盘严整,不好践踏,但前面宋军已经是败兵,再前面四五里的那个土山上便是宋军主帅的大纛,那个球也挂在那里……俺们应该是全军第一个踏过外围放线的,可这不值一提,要是俺们能追着溃兵到那土山上,那泼天的大功才算到手了!”
众将已经意识到王伯龙的意思,但此时已经有军官因为宋军营盘起了畏惧之心,却是主动相劝:“万户,要不要等等贺将军?他最多一两刻钟便能过来,这种营盘,能有五千汉儿步卒为援,胜算何止多了一半?”
王伯龙难得思索了一下。
可就是这个时候,忽然间,周围士卒一片喧哗,引得大地上诸将一起循声望去,却见到北面元城上空忽然升起了一个跟宋军一般规制的热气球。
而定定瞅了一会,这位汉人万户当场冷笑:
“高景山这是想着俺去南边救他,不要去踏营吧……整日就是这般花架子,事到临头,不还得向俺求救?”
诸将皆沉默不语。
“老萧想多了,不能让溃军立足稳妥。”笑完之后,王伯龙即刻肃然摇头,却是再度下了决断。“若溃军在营盘中缓过来,据营而守,咱们便真的难趟过去了……机不可失,立即压上去!”
话到最后,明显带了凛然姿态,而促使他这般迅速做出这个决断的,居然是高景山的警告。
诸将也都毫不犹豫,各自引军,追着宋军溃兵奔下河堤,朝着正西面的那座土山进发,逼得田师中的旗帜继续引得溃军向西不停,隐约直奔正中土山而去。
时值中午跟前,王伯龙部正式大举踏入偌大的宋军营盘。
而几乎是同一时刻,宋军营盘最东北侧和西面战线的中心点上,寨门齐齐打开,得到旗语命令的两支宋军部队几乎是同时离开了大寨……东北面是御营前军统制官张宪所领的四千背嵬骑兵,此时却只是牵着裹了麻布的战马,借着营寨和工事的掩护小心翼翼俯身鱼贯而出,生怕引起王伯龙部队的注意;而正西面,虽只有一千套了草鞋的重步,却是大张旗鼓,齐声喊杀,奋力突出,在戴罪立功的前统制官王刚的带领下涌向了早已经混乱不堪的西线河道,然后甫一接阵,便直接陷入到了激烈肉搏之中。
同样是这个时候,西线的金军主帅,也就是拔离速与兀术了,其实并没有想那么多,因为战斗进行到这一刻,看似壮大和激烈,但其实并没有到真正决胜负的时候……金军连绕后部队都还没集结呢,宋军也还没有疲敝,后面营寨中的后备部队也都还没有拼命。
这种情况下,你让两位金军主帅想什么呢?
实际上,在这个关键时刻,所有的金军军官全都被元城上的那个热气球给吸引了。
拔离速与兀术以下,所有幕属和军官们都在讨论这个热气球是什么意思,但说来说去,无外乎就是求援、示警这几条罢了。
一头雾水之下,金军高层们的反应也很直接,乃是下令哨骑四处,打探情况……但反正不能升起气球的,因为按照原计划,今日下午的总攻讯号,正是用热气球来做的。
正胡思乱想着呢,那边元城上空的热气球忽然又冒起了浓烟,然后明显脱离控制,在隆冬时节像一个真正的失了控的孔明灯一样飞了起来。
这下子,金军高层更加无语起来,便是西侧河道里的两军交战士卒都有些一滞。
而旋即,宋军一支千余人的重步敢死之士顺着永济渠杀入河道,开始向南扫荡的消息也立即传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