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景之治,大概是汉朝最好的年月了,百姓能吃饱,人人安居乐业,前些年的七国之乱也很快就平定下来,匈奴偶尔来劫掠,也只是边关受损,与内地的百姓没什么关系,若是没有天灾,所有农民都会喜笑颜开。
……
初一祭祖,韩婴除夕便会带家眷赶来弓高侯国过年。
对于这个便宜伯父,韩岩很早便打听过了。
大汉名儒,在儒家内部威望相当高,是荀子和孟子学说的集大成者,响当当的文化人,还创造了韩诗学派,门人弟子众多,属于开宗立派的人物。
大汉朝的文化人相当猛,地位崇高,去哪都是座上宾,各路诸侯无不欢迎,连帝王都要假以颜色,律法大多是这些人参与制定的,甚至遇到没法判的案子,便要引据经典,引用他们的著作和学说来定人生死、判断是非恩怨,才能令百姓心服口服。
面对牛掰人,韩岩不免有些小紧张,整理衣袖,端正容颜,正视内心,清了清嗓子才出门。
今日的侯府颇为热闹,虽然让奴仆们回家了,只剩下自家人,但孩童的欢声笑语还是给侯府增添了不少活力。
出门便见韩说带着三个小屁孩疯玩,拿弹弓四处跑,你追我赶满是童趣。见他过来,孩子们都停下脚步好奇地观望他,远不如对韩说那样熟络。
自小父母双亡,弓高侯便将韩岩送入太子宫,逢年过节也不回家,只有去长安朝见天子时,爷孙俩才会见一见。
那场面相当尴尬,基本无话可说,大多时候韩颓当问,韩岩回答,在太子宫怎么样啊,太子对你好不好啊,问得不对了,韩岩还会顶嘴两句发泄不满,孽孙的称号大抵便是这么来的。
上一次回家大约是三年前,所以和这些孩子们很陌生。
被三个孩子眼巴巴瞅着,韩岩想了想,吩咐说:“你帮我拿利刀和五根箸过来,给大家弄些好玩的。”
“好玩的?”韩说童心未泯,撒丫子便跑去拿了。
在孩子们的注视下,韩岩在院里找了一截木板子,接过锋利短刀削成五个长条薄片,然后让薄片两端窄一些,中间厚,再让韩说去弄烫红的火柱,往薄片中间烫个小眼,将筷子插进去,滴上猪皮胶就成了。
封建时代的木匠也不是纯粹用榫卯,有些地方用胶沾起来是必须的。
韩岩的制作技术有点差劲,竹蜻蜓搞出来了,结果废掉四个,要么小眼烫得太大,要么薄片两端不对称,最后只有一个能飞起来。
当他两手合拢搓转筷子,将竹蜻蜓送上天空后,孩子们爆发出强烈欢呼,仿佛打开了通向天宇的思维之门,侯府客厅也传出长长的惊叹声,那眼神中有光,很亮。
“你说他创造龙骨水车我还不大相信,如果却是信了。”韩婴叹为观止,一身青袍,手握竹简,头戴进贤冠,身杆笔直,山羊胡明显受过精心修理,眉心不怒自皱,只是站在那里便有一股威严气势。
韩颓当也有种英雄迟暮的感慨,说:“这些年他在皇太子身边,我总担心沾染上骄奢淫逸,如今看来没有失望,骄奢是有了,但也不算废材,奇技淫巧虽是外道,但外道也是道,总比没有道强一些。”
“话虽如此,但外道不是长久之计,他与皇太子关系莫逆,来日便是朝中大臣,自当多读圣贤书,辅佐君王治理天下才是真。”韩婴说着,突然想了想问:“我来时见城外有一作坊,倚靠城墙,非法占地,但官吏们却视若无睹,不会是韩岩弄的吧?”
“你还真猜对了。”韩颓当笑笑,解释说:“那是他的造纸作坊,你说外道不是长久之计,我看未必,他生产出的纸张将为陛下供应,并且会普及天下各地,以薄纸取代沉重简牍,天下万民和朝中大臣无人不受益,有时外道比正道更有益于百姓啊。”
“……”身为大儒,韩婴竟一时间哑口无言。
由于奴仆们都回家了,午饭是夫人们亲自下厨准备的,所以迟了些。
有了竹蜻蜓,三个孩子和韩说玩得更欢,四人一块猜拳,谁赢了谁便飞一次,直到夫人们过来喊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