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月的城池,除非是那种一省的大城重城,一般城池城内部分都不大,横竖也就是几百步,诸如乘轿啊、骑马啊、叫唤人过来啊,都是一种显摆身份的想法。
方景楠是坚定的实用主义者,对于那些虚荣全不在意。没走几步,他们便来到城中心的县衙,一个破烂的大院子,烧坏的地方到现在都还没修。
“这个贺兰洵怎么样?可算堪用?”方景楠迈过县衙门槛的时候扭头问了一句。
赵二嘿笑道:“刚开始的时候不太老实,总是偷摸着想跑,被我抓回来教育了几次,现在老实多了。办事还行挺有主意的,在城东搭窝篷的事就是他与李司长提的,说是花不了多少米粮,就可以防止他们闹事,用一些稀粥吊着,饿不死,身上却没力气,身子弱的扛不住死了便死……”
赵二话没说完,方景楠一道冰冷的目光便射了过来,赵二顿时收起嬉皮笑脸,一个立正道:“报告老大,当时我是提了反对意见的,老大一直教导我们,就算有心无力,也绝不可漠视生命,变得麻木不仁。”
方景楠点点头,思想观念的传导,并非只是说几句言词激昂的套话就成的。这个时代的人,或许是饥穷惯了,见得死人也多,同情心普遍不高,很多人都是麻木的。
但是方景楠知道,一个有着共同信念,又对贫苦百姓的可怜饱有深切同情的部队,是多么的有战斗力。
不过凡事急切不得,需要一点一滴的积累,毕竟人有思想、有私心,不像机器,指令正确就行了。
“进去吧!”
赵二是最早入伙的兄弟,并不特殊,常人有的小毛病他都有,方景楠时或都会点他一下,也算用心了。
李谷年与贺兰洵就坐在县衙用来审案的正堂,这里三班衙役是没有的,只有一个贺兰洵在饥民里买来的小奴,做着沏茶添水的杂事。
两人已经陷入讨论的死循环中,李谷年希望增加城东饥民的米粥食量,贺兰洵一开始并不同意,说饥民吃多了有了点力气就会闹事,如今方景楠已经回来了,崞县武力有所加强,贺兰洵已经不反对了,何况这米粮也不是他出。
但问题是,崞县存粮也不多。
方景楠了解情况后,奇道:“存粮不多,就去外面买呀,你过来时没带银子么?我这有不少,去米铺买点。”
贺兰洵见得方景楠,那晚的阴影再次袭上心头,说话的声音不由的小了很多,态度更是恭敬,他行了一礼道:“禀报大人,如今正是冬寒粮少之时,外面的米粮已经涨到2两银子一石了,杂粮也要七钱银子。城东有七百多人,如果把稀粥增加到插筷不倒的程度,每日耗粮便需五石左右,月耗便是150石,扛过此冬还有三月,这便是四百五十石啊!”
“而且,”贺兰洵补充道:“我们这边有如此好的优待,其它地方的饥民得到消息后,也会赶来,如此往后人数会更多。”
李谷年与方景楠相识久一些,知道他是要个实惠的性子,强调了一句:“明年春开后,这些饥民大多会回到自已的村子里,赶着春种。”
意思就是,这个救济是白忙活的。
方景楠沉吟了一会儿,他站起身在堂内来回跺步,忽地,头顶‘明镜高悬’的牌匾印入眼前,方景楠站住身,头顶三尺有神灵,他轻轻地吐了口气,“陈老爷和我说过多次,与邻为善,想来必有深切道理。崞县如今已是我莽字营的城池,那么,我们便得把这片土地上的百姓照顾好,些许米粮自不算什么。”
贺兰洵脑门一暗,心下腹诽着,这崞县怎就是你的城池了?
顿了顿,方景楠忽又道:“不过为了防止饥民半饱后,有力气闹事,我们也得把他们治理起来,寻些事情做,就算是以工代赈。”
李谷年道:“饥民力小体弱,铺路修桥的体力活做不了的。”
方景楠轻声一笑道:“这个道理我自是明白,放心去干吧,我自有主张。”
李谷年贺兰洵两人一拱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