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侄辈们纷纷行礼。
这被称之为二叔的,则眼睛依旧直勾勾的盯着远处的韦节义,一面发出啧啧的声音:“玄贞……真是看不透啊,老夫看他,竟好似……好似……”
“好似什么?”韦玄正有点懵。
“好似能神机妙算一般,了不起。”
“呀。”韦玄正嘴张大,竟是说不出话来。
“你是不知了吧,现在外头,已是疯了,地价连日暴跌啊,你们四房真是幸运啊,这四房的地一卖,换成了真金白银,可算是躲过了一劫,倒是可怜了我们,手里空有土地,现在却甚是烫手,哎……别提了。”
“地价暴跌了?暴跌了多少,一成?”韦玄正突然觉得惊喜。
“一成?”一个侄辈不忿的道:“若只是一成,就好了,何至于我们现在急的如热锅蚂蚁一般。现在已暴跌了五成,这五成还只是市价,实际上,你真要卖,便连三成都没人要。”
韦玄正听到此,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眼睛发直,猛的想到自己儿子威胁要卖地的一幕:“这……这……我也觉得……吾儿自从回来之后,就和往日不一样了,每日只躲在家里,寻了那什么课本看,要嘛就在院里这般,神神叨叨的……这……这地价真跌……跌啦,还跌了这么多,哈哈……哈哈哈……”
韦玄正咧嘴,乐了,开心,世上还有什么事,比高位将东西卖出去,转眼之间,那东西一泻千里要开心呢。
当然,最重要的还不只如此,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儿子疯了,可现在看来,自己儿子哪里疯了,分明很睿智呀。
可他这一笑,所有人都怒容看他。
韦玄正这才意识到了什么,低调,要低调,忙是作出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擦拭眼里根本不存在的泪:“呀,世道竟变成了这个样子了啊,哎……难受……难受……”
众人没心情去管韦玄正的难受是真是假,只是纷纷唏嘘:“悔不听节义所言啊,当初听了他的话,何至于如此。你可知道,现在我们是骑虎难下啊。眼看着,金银和铜钱的价值不断的上涨,地价和粮价暴跌,这么多地留在这里,这年末了,谷仓要不要修,种粮要不要留,灌溉的沟渠要不要挖,来年春耕,地要不要种,玄正,二叔我真是急白了头发啊,若是还这地还种,不是摆明着要亏呢,种的越多,亏的越多,可不种呢,地荒着……家里这么多部曲,难道白养着他们。现在有许多部曲,已经开始不忿了,都在闹,这些贱奴,真是大胆,以往的时候,哪里敢吱一声,现在胆大啦,竟敢以奴欺主,昨日,地里的部曲又逃了三户,跑去官府让人缉拿,可那边怎么说的,他们竟说……现在逃亡的部曲多了去了,哪里管得过来,你说说看,这是人说的话嘛?”
“我们来,便是想请教一下节义,看看这地……卖不卖,留在手上……太亏啦,虽说咱们韦家家大业大,可是架不住,咱们开销也大啊,要是这几年没有盈余,只有花销,长此以往,可是要出大事的。”
他们竟是来求教我儿……
韦玄正有点发懵。
忙是欣喜的朝韦节义招手。
韦节义才走过来,韦玄正溺爱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满面红光的将事情说了。
韦节义不出声,一言不发。
大家急了,纷纷都问:“你倒是说句话呀,节义,卖不卖。”
“不卖。”韦节义干脆利落道:“地价都跌到了这个地步,卖了太可惜了,你们傻啊?”
“……”
“真不卖?”
“不卖。”韦节义想了想,他想到了课外读物里的一些小故事,那些故事里的人物都是佚名,不可考,显然都是陈兄瞎编的。不过里头许多故事倒是发人深省,即做任何事,都不可跟风,若是发生了恐慌,所有人都认定了某件事的时候,此时更该理性。
可看着这些叔伯们都一脸恐慌的样子。
要知道,这可是韦家啊,韦家人尚且如此,这韦家之外,只怕所有人都急疯了。
越是这个时候,就该认真的去思考。
“土地……当真一点价值都没有嘛?我看是有的,无论任何时候,土地都会有其价值,现在价格跌到这么低,追根问底,是因为大家都慌了,就如行军打仗一般,兵败如山倒,越是这个时候……就越要沉住气,败兵们相互践踏,这是自寻死路,这个时候,需好好思考,叔伯和诸兄弟们手上的土地,是否还有价值,这个价值……在这个时候,有多少,想明白了这个关节,便可知长远,而非在乎眼前一城一地的得失。我见陈兄的课本里,有关于一个持久战的论述,这篇文很奇怪,既像是某种兵法,却可用在许多的地方,我细读过几遍,觉得此文所著写的角度,不似是用你我寻常之辈的眼睛去看的,明明身处在世间,可著写此文之人,却只冷冷的站在极远的地方,俯瞰众生相一般,可越如此,越觉得有道理。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其实道理也同样是如此,当在这个时候,看透问题的本质,而不去计较眼前之利,看重眼前之利,则利益皆失,可若是去分析和研究土地价值的根本,那么就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