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师德被人请了出来,事实上,此时的他,已是疲惫到了极点,可精神却还算不错。
只是此时,面上满是风霜,嘴唇也干涸的厉害,布满了血丝的眼睛,在喝了一盏茶之后,稍稍又锐利了一些。
可听闻太子和陈正泰到了,他不带半点耽误,便疾步而行。
等见着了陈正泰,这来时,本是有许多话要说,却在这刹那之间,突然如鲠在喉一般,心口好似是堵住了似的,一时之间,竟是无言。
他只能垂下头,而后双手抱起,长长的作揖,眼角流下了泪痕,努力想要张口,可第一个音节还未发出,人却已哽咽了。
于是抽泣了几下,努力的忍住要夺眶而出的泪水,终是拜下来,佝偻着身子,终于开口说话:“门下娄师德,无一日不想念恩公……”
李承乾起初还以为这家伙给自己行礼呢,正要满脸堆笑的上前去,想着亲切的搀起他,道一声娄校尉不必多礼。
哪晓得居然自作多情了,尴尬了一下,便立马将脸别开去。
陈正泰心里一时感慨,万万想不到,娄师德这般的有良心,倒是亏得自己平日待他不错,于是上前去,将娄师德搀起,微微笑道:“今我奉陛下之命,特来请你入宫,哎呀,都是自家人,何须行此大礼?你这一路,辛苦了吧,海中行船,本就不易啊,起来,赶紧起来。”
娄师德心里则在想:恩公开口便是海中行船不易,这般的体恤,可见他是将我放在心上的。
当初本是萍水相逢,娄师德攀上陈正泰,其实是颇有功利性因素的,现如今,心里却只有真心的感激涕零了。
他只是点头:“是,是,陛下有旨,那么不能教恩公误了时辰,免得陛下怪责,恩公,你先请吧,门下这便随你去。”
李承乾在旁干笑道:“是啊,是啊,赶紧走吧,不然让父皇等急了,又不知要撒什么气了,他近来脾气不好。”
娄师德这才意识到太子也在,便连忙恭恭敬敬的给太子也行了礼。
陈正泰让人给娄师德备了一辆马车,晓得他这沿途来辛苦,却又见娄师德的随员中,有几个百济人,一问之下,方才知道,有一个乃是百济王!
此人一路被捆绑而来,已是累的虚脱。另外两个,乃是一对父子,见了陈正泰,忙是行礼。
陈正泰没怎么理他们,让人将这些百济人都塞上了马车,一路入宫。
这扶余威刚坐在车里,左右看了一眼,便不禁潸然泪下的道:“儿啊,你看这大唐的车马,真是舒服啊,我乞降时,其实心里还是不安,可现在坐在这车马里,便晓得为父做对了。”
扶余文懵懂的道:“父将,何以见得?”
扶余威刚道:“你懂个什么,你没注意到吗,这车子是四个轮子的,耗费一定惊人,我方才见路上有许多这样的车马,这说明什么?首先,说明这唐人的粮食足够,有足够丰富的粮产,方才养活这许多的匠人,再看这沿途许多马车的用料,都很下工本,这说明他们不只粮食丰富,而且物华天宝,有的是生铁和漆木。再有,这马车丝丝合缝,这说明他们的技艺精湛。只凭这三点,便可证明大唐的国力之强,远在百济之上了。”
“说起那高句丽,为父当初也是曾出使过的,名为大国,有城一百三十七,号称沃野千里,可现在看来,和这大唐比起来,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我们一直蜷缩在百济,太不知天高地厚了,这世上,历来是强者为尊,你我虽为百济宗室,可又能如何呢?想在这个世上生存下去,让我们的后代延续,只需记得一句话。”
扶余文一脸不解地看着扶余威刚道:“还请父将赐教。”
扶余威刚意味深长的看了扶余文一眼,很笃定地道:“谁强,我们就投靠谁。”
扶余文一时又是无言。
扶余威刚又道:“还有那陈驸马,竟与大唐太子在一起,而娄将军却又自称自己是陈驸马的门下,可见娄将军在大唐的背景深厚,你我父子将来的富贵,可就寄托在娄将军和陈驸马的身上了。”
扶余文不由皱眉道:“可我见陈驸马对我们不理不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