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能够体会第五伦的感受:“第五伦想必也寂寞罢?鸿门举事数年,便几乎一统北国,刘子舆、隗嚣、赤眉皆非其对手,连吾兄伯升亦死于渭水,第五伦拔剑四顾,或许也觉得寂寞了……”
“故而,他想逼我,逼我拒绝封王,早早决裂,逼我,正式与他为敌!”
“第五伦,视余为敌手!”
刘秀一扫方才的惆怅,笑了起来,这是一件让他颇为自豪的事。
来歙感受到了主公的情绪变化:“大王只是拒见阴兴,遣归而已,就这般草草回应?”
“当然不是。”
刘秀笑道:“早在阴兴抵达前,余已托付桓谭,将‘战书’给第五伦送去了!”
他站在泗水亭的桥上,凭空挽弓,瞄向那横绝四海的阴云。
“余是高皇帝的子孙,大汉最后的希望。”
“就算手中只有一支矰缴。”
“余也会直面第五伦,挽强弓,对准他的面门!”
……
熟悉的郡国满目疮痍,哪怕稍有恢复,但相比于太平时节,还是差了些。
而在进入潼关时,桓谭更得知了王莽已经被第五伦诛灭的事,不由遗憾。
“我还是没赶上看王翁最后一眼。”
唯一让桓谭欣慰的,便是在他步入长安城时,第五伦竟亲在未央宫门前迎接他,这可是极其罕见的高规格待遇了。
换了魏国的将吏,定会感动得五体投地,然而桓谭却仍是那幅狂生模样,慢悠悠地下了驴车,缓缓与第五伦行礼——平礼。
这一幕看得亲卫们勃然大怒,若非听说这老叟是陛下之友,定要上去举起兵刃,往他腿上重重一下,看膝盖骨是否真那么硬!
第五伦倒是不以为忤,桓谭又不是他的臣子,若一照面就膝行而来,那就不是桓君山了。
“君山。”
第五伦也朝老朋友拱手,发现桓谭头发已从黝黑变得花白,身体也瘦骨嶙峋,听说他一度被赤眉俘虏,又大病几死,看来确实在南方吃了不少苦啊。
“魏皇陛下。”桓谭好歹没称第五伦的字,凑近了看他,第五伦今日只穿着常服,也没有太多的仪仗,摆皇帝的谱,毕竟是知道桓谭喜好的,装太过了,这家伙可是会拂袖而走的。
但毕竟太久未见,二人身份变化太大,都有一肚子的话要讲,但又不知从何说起,一时间有些尴尬。
还是第五伦先打破了沉寂,笑道:“君山还识得昔日乡里之士焉?”
这是桓谭初见第五伦时,对他的评价,然而桓谭却也不尴尬,只道:“陛下岂不闻‘君子豹变’?”
“君子都像幼豹一般,出生时丑陋普通,正如陛下初举孝廉时,年纪尚小,谨敕于家事,顺悌于伦党,可不就是区区乡里之士么?”
桓谭踱步到跟随第五伦的那些郎卫身边,伸手抚过他们的剑穗,故意招惹他们,哈哈笑道:“后为郎官、郡曹掾,则文史无害,作健晓惠,县廷之士也。”
“其后出征塞北,信诚笃行,廉洁平公,理下务上,可谓州郡之士也。”
“入主魏郡后,名行高,能达于从政,宽和有固守,则为公辅之士。”